题记:该去的若不去,该来的就不会来。
臧天鹏被提拔为兰山市兰山区一支笔中学大校长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
同事们的祝贺还没搞定,发小赖富贵的电话就杀了进来:
“臧、臧大校长,恭喜恭喜哈,说,哥儿们怎么庆祝、庆祝,啊?”
“癞皮狗,噢,不,赖主任,这个就有劳你大主任作主了!”
“得唻!就这个周六、晚、晚上大富豪,等我、我电话,哈哈哈……”
没当上官累,这当了官更累,光接电话,手指都抽筋了。
臧天鹏使劲地摔着胳膊,活动着四肢。一双深邃的美目望向窗外。
正值初春,窗外那棵百年老树,正悄悄地抽枝发芽,很快,将是一片新绿。
臧天鹏踌躇满志,这也将是他人生的春天!
能坐上兰山市规模最大的一所中学的大校长这把头号交椅,他付出了太多,连最心爱的女人也弄丢了,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过的还好吗?
臧天鹏忽然觉得心阵阵绞痛。
时光荏苒,时光的镜头定格在十年前……
(一)冥冥之中巧相遇
在兰山市“魔鬼天使”健身俱乐部上班的何剑秋,一天刚下班,就接到闺蜜黄丽丽的电话,约她晚上去K歌,黄丽丽在电话里央求她一定要来,还神秘兮兮地小声说,“有大大地惊喜哦!”
“东方魅力”,兰山市最大最豪华消费最高“三最”夜总会。
见过多大世面的人,到了这里都会觉得自己会矮几分。
老板是忒有钱了,何剑秋眼睛里看到的不是装潢,就是一张张挨着贴出来的人民币!
来兰山市上班也有几年了,听过这儿的名,走进来还是第一次。
正当她在心里鄙视这一切的时候,听到黄丽丽喊她的名字。
这小妖精又勾搭上了什么人?能来这地儿的,肯定不是一般人!
只见那黄丽丽,一头金黄色的烫发,衬着妖媚的锥子脸,精致合体的绣花旗袍,将女性身上应有的特点全部展露无遗。
“她跟这里倒是很搭啊……”
何剑秋还没开口,就被黄丽丽拉进了包厢。
包厢很大,豪华不再多表。
来的人不多,就两个男人。
何剑秋不由地皱皱眉,她不习惯和陌生人打交道,尤其是陌生的男人!
她的到来,让那两个陌生的男人瞬间像被人点了穴道,一动也不动地,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瞅着她,空气似乎也静止了。
“哈哈哈……”
黄丽丽华丽的笑声打破了僵局,
“怎么?没见过女人啊?没见过气质美女啊?”
“来,两位帅哥领导,请容许我隆重地介绍一下,何剑秋,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大美女,我闺蜜,健身教练,额,以后需要练腹肌,就找她!”
“你好,美女,我、我叫赖富贵!”
“你好,美女,臧天鹏!”
不约而同伸出了两只手。
(二)真真假假苦相恋
在床上,她简直就像一只小兽呢。
想到这些,臧天鹏的眼神就变得温柔起来,嘴角微微上扬,点燃一根烟,一只手扶着腮,多么美好的记忆啊!
只有在这一刻,他的心是宁静的,身心是属于自己的,不,是属于他们彼此的。
自从在“东方魅力”遇见何剑秋,臧天鹏的心,就像冰冻的小河流,春风一吹,慢慢地融化,慢慢地就活泛起来了。
他是一个农家子弟,父母都是老实巴交、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家境一般,上下三辈子,寻不到一个当官的亲戚。
父母的辛苦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乡邻鄙视的眼神,父亲沉闷短促的叹气声,顽如磐石般,经常压得他抬不起头。
他清楚地知道,要想出人头地,跳出“农门”,别无他法,只有上学这一条路。
从小学到高中,他一直都是老师和父母的骄傲,不管碰到多大的困难,他都咬着牙坚持。
捉襟见肘的家境,父母经常会为三个孩子的学费发愁,懂事的弟弟初中学毕业就出去打工了,最小的妹妹后来也辍学了,在家帮父母干活。
承载着全家人的希望,他像一只羽翼丰满的大鹏,终于展翅高飞,飞进了省城一所重点师范大学的校门。
作为天之骄子的他,没有一分一秒的懈怠。为了专心完成学业,他甚至没谈过一次恋爱。
大学毕业后,没有听从老师的劝告去考研,他直接就去市教育局报到,他要挣钱,他是家里的老大,要对父母尽孝,要偿还弟妹的情意。
好运来了神仙都挡不住。
市教育局长看上了他的青年才俊,许诺要把他的宝贝女儿嫁给他,还把他分配在到当地一所有名的中学。
惊喜来的不可思议,臧天鹏激动的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如果说眯着眼想一想就心跳加速,见到白美丽的一瞬间,臧天鹏的心顿时又死过去了,难道惊喜和惊吓是一对孪生姐妹?
白美丽,还真是白白地,但一点也不美丽!
粗胳膊粗腿,上山下下找不到腰在哪里,一张圆圆的大脸盘,五官像是被造物主随便扔上去的。
看到臧天鹏的白美丽,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两眼放光,天哪!世上竟真有白马王子?
臧天鹏倒吸一口冷气,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吗”?
这个白美丽 叫“白麻袋”还差不多!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啊!
臧天鹏怪自己瞎了眼,准丈人都那么个样子,他的女儿能好看吗?
为了工作,臧天鹏咬咬牙,娶了白美丽。
一年后有了儿子臧改改。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儿子越长越像自己。
自从有了儿子,臧天鹏一心扑在事业上,对妻子,视若空气。
直到遇见何剑秋。
有道是: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如果说世间真有一见钟情的话,他和剑秋就是。
那天在夜总会,尽管赖富贵使出浑身解数,剑秋还是端着身段,只微笑,很少说话,也不喝酒。
倒是那个黄丽丽,像只小蜜蜂,一会飞到他跟前,一会儿又蹭在赖富贵的怀里,又是划拳,又是劝酒的,满脸娇笑,风情万种。
何剑秋出于礼貌,唱了几首歌,感情投入,演绎完美,这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
直觉告诉他。
也许是有美人和歌声相伴,臧天鹏那天放开胸怀,喝的很尽兴,痛快淋漓。
后来,赖富贵提议让他送何剑秋回家,还拼命地向他挤眼睛,聪明如他,该是看出了什么端倪,一阵坏笑声中搂着黄丽丽消失在夜色中。
何剑秋当然懂赖的意思,也没多说什么。
“走走吧!”
同时冒出来了相同的话,两人不禁对视一眼,一起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都是那么迷人!
造物主啊!你造人的时候考虑过后果吗?为什么造出这样完美的人,怎么就没想到给那些人,比如白美丽之类的人,一些优点呢?
其实上帝是公平的,白美丽不是有个好爸爸,还有一个好工作吗?
白美丽有个镶着金边边的好工作。
花开两朵,先表一朵。
回家的路不长,臧天鹏像久旱逢甘露,高山流水遇知音。
他滔滔不绝地讲述了他的成长史,学习的经历,远大的理想和抱负,还有对未来事业的憧憬……
关于他的妻子,只字未提。
她安静地聆听,不时歪过头看看他的眼睛,笑一笑,又兀自低下头,像在思索着什么……
他明白了什么叫夜色撩人,什么叫人生美妙!有一个懂自己的人,和懂的人在一起,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健谈,才会激发自身的长处!
臧天鹏突然发现,他失去了很多,失去了生活,包括自我。
那次遇见,像磁石一样,把他和她紧紧地粘在一起。
这就是爱情吗?
藏天鹏还没真正尝过爱情的滋味。
思念像一根丝线,总是把他的心就拽到她的身上。
她可真是一头小兽呢!
就像一个魔术师,她总能玩出各位花样,逗他笑,逗他开心。
在她的怀里,理想啊家庭啊,甚至儿子都可以抛之脑后,他只想要她。
她总是毫无保留的给,给他爱,给他温柔,给他男人的威武雄壮……
他有时想,仕途和家庭都不要了,就和她一起,浪迹天涯,做一对神仙眷恋,何等的逍遥自在。
她从不要求什么,迎接他的永远都是柔情似水……
除了有一次,她因意外怀孕,在商量孩子的去留时,他清醒无比,毅然决然的要求她堕胎,她没有反对,只是比以前沉默了许多。
也许,从那时起,在一起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就多了幽怨,也只有那么一丝丝,少到他可以忽略。
那该是怎样的一种幽怨呢?
(三)生生死死总相依
何剑秋的幽怨不是捕风捉影。
臧天鹏在她心里确实是个完美的人,完美的情人。
他的呵护,让一度对生活失去信心的剑秋,重新燃起了重生的欲望,她甚至做了留在此地,结婚生子、踏实过日子的决定。
然而,臧天鹏纵使再好,纵然他在爱里对她百般顺从,一旦提到仕途,他眼神里的光芒立刻变得锐利无比,人也会变得焦躁不安,她反感这样子的他!
尤其是在对待她怀孕一事的处理,更让她觉得不寒而栗!
这还是“他”吗?不,他本来就不是那个“他”,不是她的那个“他”!
雪葬的回忆慢慢苏醒,金色的朝霞里,灿烂的阳光下,浪漫的阑珊处,到处都是苏宁童的身影,到处苏宁童那爱笑的眼睛。
苏宁童,她的大学同学,前男友,一个在阴雨的天气里都会发光的大男孩。
一个值得她钟爱一生的男人。
撕裂曾经的伤疤,直视它,比伤疤更残忍!
从小到大,何剑秋一直是大家公认的学霸、校花。
她出生在北方某省一个高知份子家庭,良好的家教,完美基因的遗传,让她从小就鹤立鸡群,卓尔不凡。
当她以优异的成绩进入南方一重点大学的她,更是成为大家瞩目的焦点。
心高气傲的她只想完成学业,一路研博硕连读,如果可能她想出国深造,想飞的更高、更远!
苏宁童的出现,打破了所有的计划。
缘分这东西,总是一个不速之客。
象牙塔内,红男绿女,青春的躁动,扑面而来,谁能抵挡青春的火焰?谁又能拒绝一个阳光般灿烂的男孩子,一颗热烈而又纯真的心?
美丽如她,智慧如他,丘比特的箭射中了他们青春的心扉。
从此校园里多了一对才子佳人,如影随形,在大家心目中铸就了一道最亮丽的风景线!
他们都觉得自己就是对方的唯一,从出生到相遇,冥冥之中都是老天有意的安排,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什么也不能!
即使他来自遥远的南方,她来自富饶的北方;即使强烈不对等的家庭条件。
然而他们还是分开了,永远地分开了!
他的身体就像一片树叶,缓缓地落下来,又重重地被弹起来,又落下来,弹的好远好远,她想喊,她伸手想抓住他……她听不到他的声音,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大脑一片空白,周围安静极了,一切仿佛都凝固了,只有一声尖锐刺耳的刹车声,划破耳膜,划破天幕……
眼前一黑,世界坍塌了!
努力睁开眼睛,周围一片白,鼻子灌进的全是消毒味,这是在医院吗?
童童呢?他在哪?
脑海里塞满了刺耳的刹车声,还有童童飘落的身体……
爸爸妈妈,他们什么时候来的呀?
片刻的清醒之后,她又陷入了昏迷。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了。
妈妈心疼的眼神,轻轻地告诉她,小苏的尸体已经火化,肇事司机是酒后驾车,已经自首了!
你不要太难过,小苏的爸爸妈妈还在,要不要见见他们?
她还有脸见他们吗?她是个罪人!都是为了她,童童才丢掉了最宝贵的生命啊!
在童童父母面前,剑秋长跪不起,涕泪长流!
马上就毕业了,他们抽空参加了最后一次的志愿者活动,想把最美好的记忆,镌刻在这个美丽的城市。
相处的时光总是那么快乐,她一边走一边和童童说笑,丝毫没有想到危险正一步步逼近。
过马路的时候明明是绿灯的,一辆车却像从天上掉下来,风驰电掣般,开车的是疯子呀?
她话没说完,就听童童喊,秋秋躲开……一股强大的力量把她摔到马路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听见“砰”的一声,童童就飞了起来,飞了起来……
孩子,我们不怪你,不怪你……
少年丧父,中年丧妻,晚年丧子。
还有比这种痛更痛的人生吗?
年老父母的眼泪已经哭干,空洞的眼神痴痴呆呆,定定地只望着一个方向……
剑秋于心不忍,一周之后,陪着童童的父母,捧着童童的骨灰盒,踏上了回乡的列车。
也许是为了赎罪,也许是为了多陪陪心上人吧,剑秋在云南一呆就是一年。
一年的时间,可以做许多的事,有许多的事,需要做。
如果不是同学黄丽丽的劝导,她也不会离开云南,不会离开他们。
也必然不会碰到臧天鹏。
一切都是天意!
臧天鹏就是苏宁童。
剑秋以前经常听同学们讲,她们在哪哪碰到了她,而她明明就没有去过那里,难道世界上真有和你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吗?
见到藏天鹏的时候,她相信了!
不只是外表,一举手一投足,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就连花前月下的甜言蜜语,也是一般的动人心弦。
这是命运的安排吧!也许童童放心不下她,才让这个臧天鹏出现,陪她多走一程。
可是他们又是多么的不同,童童淡泊,天明却是那么功利……
走吧走吧!三年了,去看看他们,去看看他们的YY!
梦里梦外,都是YY的影子,频频向她招手,回来吧!回来吧!妈妈,我想你……
何剑秋就这样不辞而别,彻底消失在臧天鹏的世界里……
(四)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何剑秋走了,也带走了臧天鹏的心,他整天萎靡不振,顿觉生无可恋。
这个神秘的女人,终是不属于他的。
有时候觉得,她的眼里心里迸发出来的温柔,是很凶猛的,是要把他也裹着夹着,走向一个神秘的地方!
每一次亲密的交合,高潮迭起,每一次都是梨花带雨,泪流纵横,娇嫩的红唇,喃喃自语,好像喊的是一个人的名字……
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会突然大叫着醒来,一脸的惊恐,一脸的泪水。
简直和平日里的沉静判若两人。
他多次追问,她只是红着眼,不说一个字。
每次离开的匆匆,一忙起来也就无瑕追根到底。
人生有无数条路可走,唯有心路难走!
孤单的日子里,工作成了唯一的解药。
同事眼里的工作狂,收获了应得的成功。
爸爸,爸爸……儿子改改清脆的童音,破门而入,后面跟着妻子白美丽。
都说婚姻是一所学校。它能改变一个人的容颜,也改变着一个人的性情。
现在的白美丽,的确有些名副其实了。
岁月像一把刀,其实对谁都是公平的!砍伐年轮,也砍出了岁月静好!
结婚生子后的白美丽,比以前瘦了,五官在消瘦的脸上开始显山露水了,本来不大的个头,竟然可以享用“小巧玲珑”四个字了。
就连她以前骄横的小姐脾气也不翼而飞了。
白美丽不是糊涂之人,不是不明白自己的份量,她知道丈夫心里没有自己,和她在一起只是一种交易罢了!
人就是这样,爱情就是这样。爱一个人就是把自己低到尘埃里,再在尘埃里,开一朵花,属于自己的花。
白美丽在等待,等待一颗迷途的心,用她的善良、大度。
臧家大儿媳该做的,能做的,她都尽心尽力去做。
一颗石头,也有被捂热的一天。
小叔子买车要贷款,她帮忙;小姑子孩子上大学,她掏钱;公婆生病住院,找大夫送饭,忙里忙外都是她的身影。
公婆逢人就夸,臧家的祖宗显灵了,他们好福气啊!天鹏前世修来的福份哪!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这样的好媳妇啊!
人心都是肉长的!
多么伟大的爱情,最后终会演变成亲情!亲情又是多么强大,给人带来安全!
像所有世人的生活一样,谁也不能例外!
出现在臧天鹏面前的白美丽,笑盈盈的,一身裁剪合体的大红色连衣裙,搭配黑色高跟鞋,简单中透着典雅。手里提了一个大大的蛋糕。
结婚十年了,她倒是看起来越来越年轻,越有韵味了!
三十几岁的女人,经过岁月的洗礼,别有一番韵味呢。
藏天鹏怔怔地望着白美丽,就像第一次见到何剑秋那样,突然发现,她们很相似。
臧天鹏想起来了,今天是儿子十岁的生日,也是一家人团聚的好日子。
事业成功,妻娇子贵,父母健在,亲情温暖,该知足了!臧天明安慰自己。
爸爸,爸爸,快走!儿子的小手拉住他,扬起的小脸蛋上,一双大眼睛纯净如水,爸爸,爸爸,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他们在酒店等我们吃蛋糕呢!
好好好,马上就走。
心底哪里动了一下,温温柔柔地。
突然手机响了一声,一个久违的头像在闪动,他看到了,一个女人,那个魂牵梦萦的女人的照片,她站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天那么蓝,那么纯净,她在笑,笑得那么灿烂,那么舒心,那么彻底,他仿佛听到了她银铃般的笑声。身边还有两个孩子,一个女孩,一个男孩,那男孩子仿佛就是改改!
屏幕上几个醒目的字:祝你好运!我很好,勿念!
怎么了?谁的电话?
白美丽温柔的声音。
啊,没什么,是一个老朋友!
藏天鹏抬头迎接妻子的目光,没事了,没事了!一个老朋友的祝福!
对,只是一个老朋友!
走吧,走吧,过生日,吃蛋糕!回家喽!
改改蹦着、跳着,在前面带路,爸爸妈妈快来啊!
再见了!十年!再见了,十年里的你我!
藏天鹏关了手机,拉起妻子的手,去追他们的儿子。
阳光下,三个人的影子一直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