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很少念旧了。只是一个人听歌的时候,站在六楼的窗口前看风景的时候,坐在离乡赴远的火车上的时候,我想念从前的日子。
现在,我一个人坐在偌大的房子里,听到外面的大风发出猛兽般的怪异嘶吼,这场景打翻了我的心,记忆拓开年年月月抖落的尘埃轰然而至,我想起很多和我,和很多不一样的人,坐在小小的教室里,应该是冬天。我们写作业,和同桌说着悄悄话,偷着看藏在书桌下的课外书,或者用眼睛紧跟着从自己手中出发的小纸条,目送它经过好几排同学的接力最终到达收信人那里。就在那样满屋子令人心安的窸窸窣窣之中,教室外常常刮着像今夜这样凌厉的风,风很生气,怒发冲冠,横冲直撞,呜呜作响,如同《西游记》里的妖怪架着黑云做法。“猪八戒来高老庄了!”不知是哪个调皮捣蛋的男生说出这一句,我们嘁嘁地低声笑起来。大家都停下手中事,惊异地听着风声,故作不安地骚动,故作不安,是因为没有不安。几十个人在一个方方正正、结结实实的教室里,门窗是关好的,讲台上批改作业的老师还泰然自若地写着批语。风能奈谁何?我们甚至觉得快乐。小学、初中、高中,这场景似被复制,总有一群人坐在一间教室里,在冬天的午后或黄昏,忽然听见妖风肆虐,大家有些恍然,又觉得有趣。
风,遒劲的北方冬天的风,今夜和所有闯进我记忆里的风,我猜你也许来自书中寒凉的西伯利亚,但我猜不到你来自哪一年。
再也没有那样的日子,再也没有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