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
安棠背挺得很直,像一棵笔直的树,立在这天地中。她看起来就好像,这长安城的一切爱恨离愁,笑憎痴嗔,都与她无关。她也不曾,像小石井街尽头那株海棠一样,那般模样地燃烧过。
安棠生于天庆三年,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娘说,那年是瑞雪丰年,她出生的那天,窗外鞭炮声炸得厉害,她却一声不吭,不哭也不闹,只盯着内室一幅海棠图,眼珠子也不转。明明是什么也看不清的新生儿,却好似什么都看到了一样。着了魔似的。
"那我的名字就是这样来的吗?"彼时她在小酒馆后厨一边做小菜,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傻孩子,那还能是怎么来的。"彼时娘挽了挽耳发,笑意温柔。一张脸尚且看得出昔日秀美风致。
安棠其实知道这名字怎么来的。她被叫了十年的名字,以前属于另外一个人,她的姐姐。既是她的姐姐,却不曾与她见过,也并无一丝一毫的血缘关系。父母真正的女儿,真正的安棠,死于十年前,也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而她,不过是一个孤儿,安母丧女受的打击太大,心智失常,安父便领了她回家,骗娘自己就是安棠。那天,娘又哭又笑,抱着她,像是失心疯一下就好了,真正细心地问候她,埋怨她好几月出去都不回家。后来,便像爱安棠一样爱她,呵护她长大,她也成为了一个替身,一个影子。
安棠既不会矫情地伤春感秋,也不会厚脸皮地心安理得。她自七岁入了安家,便告诉自己:"做安棠,以后只能做安棠。"到十七岁,走过十年光阴,她也早就忘了自己真正的名字。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生辰,所有的一切全部变成死去的安棠的一切。安棠今年十七,她就十七岁,可记忆里,明明自己是要小一点的。不记得也没关系,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从十年前,那些就变成了别人的事。
为了母亲不受刺激,瞒住真正的安棠已死这个事实,安父把家从扬州搬到长安。搬到小石井街,开了一家小酒馆,生意红火。她有时在后厨,有时在前台,说一口流利京城话,父母尚存温软的扬州口音。不像京城话,华丽而不近人情,在坊间尚且还好,有烟火侵染,就少几分冷漠。
安棠是个孤儿,长安城除了她和父亲,无人知晓。
而知道的这两个人,却都默契地忘掉。
月:
小石井街街口处有一家开了快十年的小酒馆。店主是扬州来的,说话总是亲切又客气。老板娘温柔贤惠,总会给客人送些额外的糕点。那家女儿,唤作安棠,有时在前台,有时在后厨。肤色似细瓷,眉目如画,常穿翠绿小衫,亭亭玉立。管子坊这一块的好多少年都倾慕她,常常攥了碎银来小酒馆坐一会儿,店主不卖酒给他们,他们便点几碟小菜,一边吃一边用余光瞄她。她浑然不知,总是专心打自己的算盘,或者看书。
陈家住在西俞区,和管子坊挨着,却是截然不同的风景。一侧活色生香,一侧沉默克制。西俞区住的都是富人,仆人进进出出,神色谨慎,面色苍白。这里的人,对管子坊总抱有嫌恶和好奇。两者兼之,便学会了克制打探。陈家小少爷便是其中佼佼者。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少爷,对外面的世界好奇又抗拒,也曾伙同纨绔子弟去逛过小酒馆,点吃不完的小菜。也偷看安静的酒家少女。
陈家少爷好生奇怪,他的生活里不曾进入过穷人,也不曾进入穷得如此怡然自得的女子,长得怪好看。
他好想知道,她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日: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日子从春到夏,从夏到秋,像一只缓慢爬行的巨兽。安棠家的生活不温不火地进行着。小石井街上依旧人来人往,安棠也照常在卯时出门,去管子坊的东街市场买菜。娘最近新研究出了一种桂花糕点,里面加的细芝麻粉要用东街孙大娘家卖的做才好吃。安棠有个小姐妹,叫夏衣,夏衣爹是管子坊手艺最好的裁缝。三年前夏衣姐姐夏函出嫁的时候,她爹亲手做了一套嫁衣,管子坊的姑娘们看了,羡慕得都红了眼。夏衣爹虽然手艺好,却很严肃,平日里难有个笑脸,脾气也坏,以往夏家姐妹被训斥的时候,整条小石井街都听得见。夏函没出嫁时,当姐姐的挨骂就顶着,自从她嫁了人,夏师傅就变得越来越暴躁,怒火全都喷在夏衣身上。好几次,夏衣来找安棠时,眼睛都哭肿了。安棠觉得夏师傅太过分,夏衣抽抽鼻子,梨花带雨的小模样,却还为她爹辩解:
"我爹他,只是太害怕孤独了。"
安棠不置可否。这番话也没往心里走,只是觉得夏衣懂事体贴,给父亲的不近人情找了个借口罢了。直到夏衣喜欢上一个外地的穷酸秀才。秀才温润有礼,白白净净,可上门来求亲的时候,硬是被夏师傅打出了小石井街。夏衣成了全街甚至是整个管子坊的八卦中心,尽管也没有什么恶意言论,但夏衣脸皮薄,还是哭了一周,整个人看着无精打采,神色厌厌。
夏衣找他爹谈了一场话,安棠只知道那天夏师傅中气十足满含怒气的一句大吼:"你给我滚出去!"响彻了整条街。
最终夏师傅还是屈服了,因为夏衣不久之后便出嫁了,嫁给了那个秀才。夏师傅做了一套嫁衣,比给夏函做的还要好看,夏衣穿着那套嫁衣,娉娉婷婷,跟天仙似的,羡煞了别的姑娘。夏衣出嫁那天,夏师傅喝了很多酒,安棠从来没有看到一个人能喝那么多的酒,安父拉都拉不住,夏师傅喝着喝着就哭起来,夏衣也哭,两个人都抖得厉害。
安棠回家,问父亲: "爹,我十七了,你希望我嫁人吗?"
安父愣了愣:"我既希望 ,也不希望。天下的父亲大抵都是一样的。"
但其实是不一样的。
夏衣娘生她时难产,早早就去了。夏师傅又当爹又当娘,这么多年一个大男人照顾两个小丫头片子,一个人过,也不续弦,就是怕孩子吃苦。虽然经常骂两姐妹,但是却从来不会亏待她们,夏家姐妹的衣服永远是管子坊里最多最好看的。生活虽然艰辛,夏师傅却从未想过放弃女儿,熬着熬着,这么多年也就过来了,到如今两个女儿都嫁人,从管子坊,从小石井街,从那个总是传出训斥声的裁缝店里搬出去,他也只是,也只能站在门口看着,表情严竣得近乎肃穆,像看着自己的珍宝,或者自己一针一线做了那么多年的最美的两件衣服,离开他。
有的父母,其实并没有做好当父母的准备,比如孙大娘的丈夫,把十八岁的女儿许了城西一个六十的富翁做姨太太,几两银子卖掉女儿,奸滑和猥琐在脸上揉成恶心的笑容。于是,子女变成了一件个人物品,或者是一个利益符号。而有的父母,生活已经非常非常艰辛了,却还是撑着一口气,给子女最好的和最想要的。就像夏师傅。
"我爹,他只是太害怕孤独了。"
所幸,夏师傅这份心意,他的女儿们都知晓。
安棠所了解到的是,天下的好父亲,其实是一样的,他们的爱,在沉默里伟大,因无言而神圣。那天,安棠站在小酒馆门口,看了裁缝店前夏师傅久久不肯离去的身影好久,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敬佩。
安棠十七岁了,按着民间的习俗,也该是嫁人的年纪了。
月:
陈夫人生陈家小少爷时,已经四十高龄了,陈家少爷上有四个姐姐三个哥哥,年岁差得大,也都不与他相亲。他爹做生意,管他管得松,娘亲又久病在床,没有一般有钱人家管得严,便生出些野习气。陈家宅子靠东,宅子里最偏僻的柏史园和人声喧哗的管子坊就一墙之隔。儿时,他便常爬上墙头看管子坊人来人往,旁观着这些平常人家的声色犬马。陈家孩子锻炼得早,等到稍微长大一点了,他就接手了一部分家里的生意,被规则束缚得浑身不自在,也会抽出时间去管子坊逛逛,虽然不是他参与的生活,但也乐在其中。和狐朋狗友去小酒馆坐坐,偷得浮生半日闲,也找回点少年人的野性。
儿时对安棠的好奇不会因为长大而消失, 他总是不动声色地了解着安棠。比如说她真的非常喜欢穿翠绿色的衣服,清清爽爽。偶尔穿件鲜艳的衣服,也还养眼。喜欢看书,他无意看到过几次书皮,多是游记。她做的小菜倒和她人的气质不一样,口味辛辣,辣出眼泪,也别有一番滋味。陈家少爷的生活里有很多好看的女子,比如他的姐姐,或者是他爹的姨娘们,都是美人。他倒也没觉得安棠比她们更好看,但是从少年再到青年,偷窥,好像变成了一种习惯。好奇和克制,做一个旁观者,好像也成了一种习惯。
在这个过程中,他也发现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比如,有一次。管子坊最好的裁缝家嫁女儿,傍晚他出门散步,从和他家相邻的李家街横穿到小石井街,正看到她正和她爹说话。安棠很快进了小店,她爹,却站在门口,看着安棠的背影,若有所思。他疾步穿过安父身旁,余光看见他眼圈微红,他不知道父女倆说了什么,但是却觉得,安棠的父亲很爱安棠。
又比如有一次,他难得在小酒馆坐到很晚,看到老板娘拿着安棠看的书摩挲了很久。老板从后院上来,老板娘哑着声音对他说:"老安,这孩子又看这种……"老板拍拍她肩膀,不说话,神色却有些忧伤。
他觉得,这家人,一定有很多故事。
他越来越好奇。
日:
管子坊里的人家都是小老百姓,鱼龙混杂,民风也开放,对嫁女儿这个事情,不像有钱人那么讲究。坊子里有小小年纪就许了人家的,也有老大年纪还不嫁人的,都是各管各家自己的事。自从夏衣嫁人之后,安棠也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来,她倒是不急,眼下也没有合适的人,但是到什么时候就该做什么事,她一向觉得要活成安棠,没有经验可循,就应该乖乖地循序渐进,按部就班地过完这一生。平平淡淡,大概就是父母对她的期待。可是父母好像从来没想过提这个事儿,她每天都待在小酒馆,管子坊里的人,年岁合适的,都是结交了很多年的朋友,她也没兴趣去结交什么坊子外的人。父母也看不出有什么焦急的情绪。
她原以为,这个话题可能还要掩在水面下很久,不会浮出来。
但是管子坊却发生了一件事,逼得爹娘主动提出要为她谋婚事。管子坊出现了采花贼,行事极其下流,一周之内,就有两家黄花闺女被侵犯,那两家女儿本来都是管子坊里排的上号的美人,这一下子名声尽毁。有一家姑娘隔天就投了湖,另外一家虽不至于这么想不开,却也一病不起,了无生趣。那采花贼不久被缉拿归案,那日罪犯游街,她同娘去观看,站在街边,恰好那罪犯通过的时候,和她母女倆眼神相接,做了个极其猥琐的表情。吓得她一激灵,娘也失控地"啊"了一声。
回去的路上,母女俩一言不发,她一闭眼,脑海中就浮现出那个采花贼龌蹉的嘴脸,实在恶心。娘也是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回到小酒馆里,打烊后,娘亲唤了爹到后院去,安棠走着神,也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是那天爹娘谈了很久。她整理好小店后,回到店面后院的家里,却看到爹娘坐在一起,像是要和她说什么大事,娘亲侧过脸,用手轻轻地抹眼泪。
安棠轻叹了一口气,心里也知道了个大概,果不其然,爹娘和她提起了嫁人的事。
安棠17岁了,正是花一般的年纪,模样生得好,身段也百里挑一,这次没被采花贼瞧上,安父安母暗叹算是烧高香了。与此同时,他们也意识到了再把安棠留在身边,对于如花似玉的女儿来说,有太多的不安全因素,尤其是在管子坊这样三教九流,鱼龙混杂的地儿。人往高处走,做父母的虽然希望孩子时常留在身边,但是也希望他们能够过上比自己更好的生活,虽然安棠习惯了这管子坊的烟火气,可是,安父安母却从来没想过要把安棠困在这一方弹丸之地。
所以那天当娘告诉安棠要给她谋一桩婚事的时候,安棠很平淡地接受了。嫁人于她而言,不过是一个过程,一个环节罢了,能给父母安心,大抵就是她嫁人的全部意义。
做出决定是一回事,真正操作又是另一回事。到这个地步,挑来挑去的人不是安棠,反而是安父安母。毕竟安家身世清白,安父安母又是管子坊里声名极好的,安棠又生得好,一时之间上门做媒的人也不少,可安父安母要么觉得这个长得差,要么打听到那个名声不好,竟然都一一给回绝了,安棠看着好笑。
日子还是这么一天一天地过,只是安家多了一桩要忙活的事,生活倒显得紧凑起来。
月:
最近陈少爷心情并不是十分的舒畅。要问他为什么,他能跟吐豆子一样哗啦啦吐出一大堆来。家里的一个姨娘小产,非要赖在陈少爷亲姐姐身上,家里一片乌烟瘴气。后院起火,前院也不安稳,自己掌管的那部分生意虽然没出什么大的差错,但是这是旺季,现下的境况也忒惨淡了些。顶顶重要的是,他爹,这位一向不管他的富老爷,居然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过问了一下小儿子的婚事,并雷厉风行地要把给他谋婚这件事提上日程。几件事堆在一起,压得陈少爷喘不过气来。
其实对于陈少爷来说,那些一本一本摞得和小山一样高的账本一点吸引力都没有。他从来就不否认自己是个纨绔子弟,爱玩爱跑爱美人,这些是人的本性,否认它们并没有什么意义。陈老爷白手起家,手段雷霆,人们都说他是个天生的巨贾。可是那并不意味着他的儿子们都要像他一样优秀。相反,他的哥哥们连同陈小少爷一起,并没有那么高的经商天赋,陈小少爷一向觉得自己是个活得通透的,他的那些哥哥们,明明知道自己做不来,却偏要拿着算盘装模作样,仿佛贴上陈家儿子的标签,那些父亲打下的江山就有他们的一半似的,他一向不屑那种姿态。其实,陈家最有能力的不是任何一个男丁,是他的大姐,真正遗传到父亲风范的,也是他的大姐。可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人们不以能力评判一个人,却要使用许多乱七八糟的指标,性别就是其中顶顶荒谬的一个。
陈小少爷不想学习经商之道,他看了很多游记。名川秀水他如数家珍,顶顶想去的就是最北方的溪栅,游记里那是北国唯一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但也奇怪,在这样一个春城里,有最高的山,山上常年覆盖细雪,因为太过安静,半山腰处人家的炊烟和歌声,就会渺渺茫茫地,传到很远。
陈小少爷一看到安棠,就觉得她就该是想象中里那种溪栅人,温柔,安静。
但是她也是一个谜,耳发轻挽,唇齿含笑,明明是分外可怜的样子,眼睛却透露出一股倔劲儿,像春天溪水旁饮啜的小鹿,抬起头来,完全是难以打扰的天然模样。
安家人的相处很让人羡慕,大度能干的老板,贤惠的老板娘和一个漂亮懂事的闺女儿,一家人的生活好像一汪平静的湖水,暖暖的,平平的。可是,好像又不像表面那么平静,他在这儿待了那么多年,也听过很多别人的闲话,那么多年,只听过这一句关于安棠的:“那姑娘,精神有点问题。”
日:
安棠近日有一个很奇怪的发现。她在爹娘的房间里找到了一张上了岁月的单子。一张药方,治疗神思不齐,通俗一点就是治疗精神病。起初她并不在意,只当了大夫给母亲开的单子,准备烧了去以免留下来给母亲看了出乱子,可细细看来,却发现患者年龄那块儿明明写的是个幼女年龄,合算7岁。那分明是她刚进安家的时候,安棠七岁以前的记忆几乎全无,只是记得自己是个孤儿 是被安父领回家养的孩子,但这张单子,却让她开始恐慌起来,以前对于那段空白的记忆 她不关心也不在意,可是这张单子,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 , 自己身上多半藏着什么秘密,还是个不小的秘密。
她虽慌,也不至于慌了神,把这事儿就给按了下来,没和父母说漏一点儿风声 ,私下却自己调查起来,她不是没听过街坊有些小传闻,说自己精神有点问题,不过多半都是以开玩笑的口吻笑谈的,她也不当回事,值当是别人嫉妒他们安家日子安乐,瞎编的小话罢了,这张单子一找到,倒是让她重新重视起那些谣言起来。
她找了街头磨刀匠蒋大叔的儿子,她的发小蒋远去找十年前住在这管子坊里的唯一一位老大夫,唤作唐园的一位老先生。虽然唐园老先生如今早已搬离了管子坊,但还在做陈家的家用医正,偶尔会去陈家一趟。而蒋严正是在陈家做奴仆,便托了他去问问老先生,十年前,有没有接过什么特别的精神病人。这一问,便问出了问题。
唐园老先生,十年前的确收了一个奇怪的小女孩,这个小病人病得怪 ,好像是受了什么打击 ,七岁前的一部分记忆没有了,只记得一些自己做过的噩梦,看着孩子被折磨得日益消瘦 ,孩子父母就带了孩子来找他 这民间本来就有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去,他配了几剂药,把她那剩下的记忆也给去了。老先生问孩子父母这孩子是怎么弄的 ,孩子父亲不说话,孩子母亲就一个劲儿哭。这一家人倒是叫他印象极深刻。
月:
陈小少爷家有个医正,叫唐园,在陈府做了很多年了,老大夫医术高超,更妙的是知道很多方士才懂的巫术,分明有悬壶济世的才能,却不知怎地只愿在管子坊这一带做个普通大夫,陈家的小辈都唤一声唐爷爷的。前段时间姨娘小产,那位是个受宠爱的,他爹便请了唐大夫常住家中,给她调养。陈小少爷自小性子野,好奇心重,这位古怪又和蔼的老爷爷倒正合了他口味,从小到大,常缠着他问东问西 ,陈家小辈里,就他和唐大夫最为亲近。
唐大夫住在徽音堂,就在他所住的思齐阁不远处,他闲来无事就提着酒去找唐大夫,倒是有一次正撞上府里的蒋严和唐大夫在谈话,那蒋严,他向来知道是从小和安棠玩到大的玩伴,他对安棠上心,自然对这蒋严就有几分印象。此时见他来寻唐大夫,自然便存了几分好奇,待他走后 ,问了唐大夫一声。
唐大夫一开始笑眯眯地捋了捋胡子,缄口不言的样子,被他缠得不行,才愿意告诉他一二,果然是安棠的事,说安棠小时候生过一次病,家里人不知怎么地就给瞒了,闺女儿现在知道了,便托了人来问问他。陈小少爷再问是什么病,唐大夫就不说话了,神色多少有点严肃,轻轻摇了摇头。静默了一会儿,唐大夫才重新笑着打趣:“怎么这么关心别人姑娘,莫不是红鸾星动。”小少爷忙忙否认,唐大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说到:“这安家刚到管子坊的时候,安棠还是个非常安静,非常特别的小姑娘。安家夫妇对这个唯一的女儿可是宝贝得紧。你想讨了这闺女儿,怕是会有几分艰辛。”他落荒而逃,但是这到底是个什么病,他越来越好奇,便打算寻个日子把唐大夫灌醉了,再好好盘问一番。
日:
春日阴雨绵绵,迎春花开了一束又一束,微白的花蕊沾着点露珠,攀着墙头肆意生长着。安棠随安父把新的梅子酒埋在院子里之后,取了一坛老酒来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