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听宝贝讲,今天是父亲节,正在为我做一件小礼物。个人对洋节日一向不感冒,所以也没在意。
晚饭前,女儿把自己做在手写纸上的一副卡通画捧给我,画的主题是“爸爸是我的超人”——看上去小家伙设计得很用心,超人自不敢当,不过感觉很好玩。
夜深人静,孩子睡着了。再拿起小幅看了看,画风天真明快,感觉很温馨。
次日清晨,天阴灰蒙蒙的,很凉爽。走到客厅,再次看到卡通画,忽然意识到今天真是父亲节呢!
窗外,似乎已经下起了小雨。夏日小区中央的花园草坪绿意盎然……父亲,作为孩子的爸爸,懵懵懂懂已过不惑之年。
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父亲。在这个由自己孩子启发而至的父亲节,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父亲过世整整二十年了,一九九八年,非常深刻的记得那年南方发了大水。
父亲的病故,让亲戚邻里和朋友很多人感觉突然,意外,享年不到五十岁。父亲建国后生人,出身贫农家,运气还算不错,上到了中学。或许是因为父亲做人好,或许多少也靠了点族人的关系,毕业后县城里招工,终谋得了一份跑业务的工作。那时清一色的国营单位,乡下人能进城是很难的。
尽管离家只十多里地,父亲工作很认真,印象里小时候见到父亲的机会并不多。妈妈在家和一大家人一起务农活,有时父亲会带妈妈和我到城里转转,半天就回来了。
每次回家父亲都会带一两本杂志放家里,给我带回最多的是连环画。父亲为人厚道,不怎么计较个人得失,工作期间结交了不少好朋友。
后来我住外婆家,见到父亲的机会更少了。少有的记忆,便是偷了爸爸屯在家中橱柜里的香烟,拿出去分给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们抽。
八十年代末,在外多年的父亲回家了。父亲生在农家却不会干农活,多年积下的朋友和人脉在,回到农村的父亲仍然骑着自行车到处跑业务,主要是石油和煤炭。只要父亲在家,就会经常有外来的朋友、本村当年的老同学到家里找父亲聊天,喝茶。妈妈总是好菜,好酒,好招待。依仗年轻身体好,长年跑业务需要形成的不良习惯,父亲经常喝浓茶,抽烟,喝酒,饭吃得少。几年下来挣了不少钱,我家几乎成了村里的富裕户。
九十年代中,内地商品流通逐步放开,计划经济破产,父亲能挣钱的门路越来越少了。干农活不擅长,加上有脚垫,父亲有力气也使不上。村里小辈的妇女们有时见到父亲干农活,偶尔调侃一两句,父亲总是尴尬地笑一笑。
有一年,父亲曾试图积极入党为村里做些事。但他为人正直,并不擅长人际政治,终未如愿。
父亲是大家庭里的老大,叔叔姑姑们一个个成家立业,我们兄弟俩上中学,爷爷奶奶年龄也大了。父亲一生孝顺,爱护弟弟妹妹。平时话不多,甚至在小辈们眼里有点太过严肃了。
也许是农村的封闭,保守,购买力有限,父亲既不属于经济精明的一类人,小生意是做不来的。经济没出路,人到中年诸事困,话语本来不多的父亲越来越少言寡语。
师范毕业后为多挣点钱,也或能补贴点家用,我申请到了县里效益最好的国有企业去上班,父亲的经济压力或许小了点。不料,企业计划经营的惯性越来越被动。两年后突然要搞股份制,员工集资开始了。没有多少个人存款,为保住工作,父亲只好为我去筹钱。
农民靠种地能有的结余已经很少。商品经济的大潮来临,除了外出务工,农村人显然已别无生路。为寻找机会,父亲去了东北的城市,那里有早年出去的族人已定居。父亲不晓得,此时的东北已非当年之东北,很多人早已自顾不暇,下岗失业纷纷南下。也许,他最后的经济希望破灭了,但看起来父亲依然很乐观,因为弟弟也已经开始读大学,有困难也不过是暂时的。
意料之外,一向很少生病吃药的父亲病倒了,支撑不住住院了。晚上陪父亲在病房输液打点滴,前所未有我们聊了不少话,聊到了姑姑叔叔家里的事,看得出父亲仍在为已成家多年的弟弟妹妹们操着心。我们想让在外读书的弟弟回来趟,父亲平静地说,“回来干什么,有什么必要?”。我想,父亲那是其实很想见弟弟。只是大家都没有料到病情已经很严重。
怕我们有压力,对自己病情估计不足的父亲坚持出院回到家里继续治疗。
等再次入院,父亲的病情已加重。县医院的条件很有限,父亲走了。
我在上班,听到父亲离去的消息,久久无法相信。
父亲是那个年代生在农村,受过教育,却基本没干活农活,到了城里,有过正式工作,又回到农村开始了自谋职业的一个平凡的人。
父亲的一生,工作认真勤勉,却谈不上勤劳;结交朋友坦诚实在,却不崇尚精明;做人正直厚道,凡事追求问心无愧,虽未享高寿,然终生胸怀坦荡。
父亲并不优秀,却是我一生的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