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剑海边有一片湖,传说久远前有两位不世剑者在此决战,其中一人战败后将自己的佩剑沉进湖中,立誓永不持剑。后来有武者常来此比试,胜败多了,便有沉剑湖之名。湖边是一座府邸,剑评大家步渊渟隐居于此,不问世事。
湖边。
魄如霜围着沉剑湖走了一圈又一圈,始终看不透这湖的玄机。虽从老慕那听得了这沉剑湖一名的由来,但是若说因为那远古前的传说而将佩剑扔进这深不见底的湖中,有点匪夷所思吧?爱剑之人有几个会这么做?
“在这世间大多数剑者的眼里,胜过一些人,比修行更重要。如果佩剑不能为他达到目的,弃之,又有何可惜?”
老慕曾经这么跟她说过,可她还是不能理解。握紧手上的沧海诸星,魄如霜含笑自语。
“无论以后遇到多么举世难得的剑,你都是我唯一的佩剑。”
“姑娘爱剑重剑,此剑佩你,甚是有幸。”从沉剑湖另一头走来一位绿衣少年,方才他的身影与湖边的柳树相映衬,加之他刻意掩饰身形,魄如霜竟全无注意。
“少侠是在观赏这沉剑湖的秀丽风景?”
那绿衣少年抿唇,眼神投向沉剑湖中。“这沉剑湖的风光秀丽景色怡人,是个赏景的好所在。”又看向她手中的剑。“可是这里又有诸多弃剑的泣诉,让惜剑之人来这里赏景,却是折磨了。”
魄如霜与他想法相同,认为心爱的佩剑是绝无可能因一场胜败而舍弃,如若有人这么做了,那他定是早已失了剑心,也不配拥有剑了。但似乎有人不这么想。
“少侠此言是意为如佩剑不趁手或无法发挥自身功体真正的实力,为了这爱剑之名,也要委曲求全了?”魄如霜身后远远走来一道赤色长袍的道者身影。
“老慕?”魄如霜讶异。
绿衣少年蹙眉,看向来人。“在下并非此意。”
慕峥嵘走向魄如霜,在两人身上扫了一番,随即正面看向那位绿衣少年。“少侠惜剑是好,但可别为了这惜剑之名,枉费了它真正存在的意义。”
“阁下认为,剑存在的意义是?”
“剑虽有灵,仍是无能自控之灵,若非人,它们也只是一把剑,一把锈迹斑斑,只能沉尸湖底的剑。”
“老慕!”魄如霜微怒。绿衣少年抬手阻断魄如霜,向她点点头。“剑之灵,能引导功体,与剑互相配合,使行剑走招更行云流水。若能让剑者领悟更高一层的剑意,甚至人与剑的意义,死物活物,就并无分别。若认为剑不能为自己寻求更高更广阔的天地,是否也该反思,问题是否确实出在剑的身上?”
慕峥嵘正欲辩驳,绿衣少年礼貌做了一揖,先致歉了。“拙见一番,见笑了,望阁下海涵。”魄如霜见状横在两人之间,白了一眼慕峥嵘,走向绿衣少年。
“剑与人相配合,才能发挥出绝佳的剑招,这说法很新鲜,也很合我心意,你是个见解很独特的人。不过我观你言行口音不像苦境人,是初来此地吗?”
“是,我来自方外之地,初来苦境,对这里不甚熟悉,只是听说有这沉剑湖,也算慕名而来吧。”他言语中温文尔雅谦逊有礼,在和慕峥嵘的辩论中也进退得宜,实在很招她喜欢。
“星河靖海魄如霜,不知来日可有机会,能与阁下招中论剑?”
“桓正修雅。姑娘惜剑,想必也是懂剑之人,修雅十分期待与姑娘论剑之日。”
回来的路上,慕峥嵘不满发难。
“三年没见,你结识新朋友的法子真是一点没变,当年洞庭湖治水患时,也几乎用的这招降服潇韩,令他与你称兄道弟,都快将我这个亲哥哥抛诸脑后了。”
魄如霜忍俊不禁。“可是你后来也成为我的朋友了啊,姐姐说过,四海之内皆兄弟,江湖之中本来就要广交好友。”
“苦境不比道境,这个地方潜藏危机,你怎么知道今日所认识的人,未来不会成为你的敌人?”
魄如霜颦眉思索,觉得应该不太可能。“我们俩不参与道门内斗,天羌也向来不插手中原事务,他怎么也不应该和我成为敌手吧?且我看他为人正派,不是那种为虎作伥的人。”
“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桓正修雅。”
“谁说名字里有个正就为人正派了?”
“慕峥嵘!”
杏花天影。
“主席。”
“今日沉剑湖边那两人的辩论,你可听着了?”
“听了。”
“有什么看法?”
“那位绿衣少年,见解独到,是难得的人才。”
“和欧冶一样,是剑中奇才。”
“是。”
“准备准备,我们去会一会这位少侠吧。”
“是。”
自那日沉剑湖一别后,仿佛天有指引,魄如霜竟能处处遇到桓正修雅。原来他是东瀛人,出外历练,第一次来苦境,人生地不熟,语言也不甚通。魄如霜就做了一回东道主,领他好好在苦境游历了一番,也令他认识了许多剑者。因其剑中理论十分新颖,一时间颇受欢迎,数日之后,修雅便收到了步渊渟的邀请。
魄如霜对这个人有所耳闻。慕潇韩习剑,道门中亦有人识得这位剑评大家,所以偶尔座谈时会听他们聊至此人。但修雅的名气有这么大?来不过数月,竟已引起他的注意?
她本没有多留心此事,谁知慕潇韩听说之后十分激动,在她面前几次三番夸赞这位大家评剑眼光十分精准,有不少剑者受过他的指导后都精进不少,因而对他十分尊崇。后又请求魄如霜一同前往,好回来之后向他仔细描述一番这位评剑大师的风采,最后甚至干脆要和她交换。而本来修雅上山那日她正好要去雄山给慕峥嵘送兔子。老慕已经为那几个兔子跟她生了好几天闷气了,可是这个小子说得这么神乎其神……
三日后,魄如霜和桓正修雅一同站在了回雁峰口。
“如霜姑娘,真的没关系吗?”
魄如霜坚定抱剑。 “没事,有小慕在,老慕不会饿死的。”
“哈,听闻湘君是道门中的阴阳流派之首,对你这样的称呼,不会介怀吗?”
她踏入回雁峰,桓正修雅随后跟上。 “我认识小慕的时候他还不是道门的人呢,我想想,那个时候他大概只有…”她量了量自己的剑,比出了一个很虚化的高度。
“这么高?”
桓正修雅微笑。她见到的魄如霜,一直是这样的,如此落落大方。
入了回雁峰后经过一片竹林,魄如霜奇怪这回雁峰地势颇为险峻,却有能工巧匠在这里辟出一条条卵石小路还不破坏风景,实在难得。“这条路尽头应该就是慕潇韩崇拜的那位步老先生住所了吧?”
“老先生?”
魄如霜心不在焉: “对啊,老先生。”
桓正修雅心内默默疑惑,想起书函上的字体,似乎不像一个老者所写。竹林走过一半时出现了一个岔口,右边小路口迎来一位侍者,核对身份后为两人引路,走出竹林后他们进入了一处十分湿暖的地方。门口的石牌上写着,杏花天影。这杏林,和空气中传来的微微酒香,怎么也不像一个耄耋老者的居所吧?桓正修雅再次在心内默默疑惑。同时,魄如霜也在脑内着。
“小慕要是知道他崇拜的老先生这么大年纪了还……颇为风雅的饮酒,会不会跟着学坏?要是变成那样,老慕会跟我拼命的吧?”使劲摇了摇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开,跟着桓正修雅进了内院。内院里有一口温泉井,解释了为何一踏入此地便觉空气湿润,且来的树上时有雾气凝结成珠滴落他二人衣衫上。不远处有一株杏树,从体型判断,至少有三四十年的历史。树下有一方石桌,两对石凳,石桌上已摆好酒壶酒杯,仿佛主人家早知道赴会的不止一人。引路完成的侍者递给他们二人两块方巾擦拭来时身上沾染的湿气,将酒斟满便退下了。
两人迷茫对望。这酒,究竟是要等到主人家到来,还是先喝一杯,祛祛寒气?不多时,便见内院门口人影晃动,魄如霜回头,先眼见的不是想象中的羸弱之姿,而是……
很久以后魄如霜持剑对战步渊渟,在恍惚中想起初次见面时,他肩上有一枚杏花瓣。
从门口进来的人,身姿挺拔,步入内院时面孔逐渐清晰,虽眉目含笑,却自有一种威严之感,身着墨绿长袍,手提两壶闻香便几可醉的酒,带着自然之气,坐了下来。
“步渊渟,两位久等。”
魄如霜和桓正修雅几乎是同时看向对方眼里。
“老先生?”
“评剑大师?”
还好桓正修雅生性内敛没有失态,尊敬的起身作揖。 “先生盛情邀请,是修雅之幸。多等候一时也是无妨。”
魄如霜着实惊到了。但下一刻她开始佩服这位大家,在这能人辈出的苦境拥有令如今的慕潇韩和道门绝大多数道者的尊敬与推崇,还如此……保养有道?
三人落座后步渊渟并未因魄如霜在场有何不适,反而积极请魄如霜参与他和桓正修雅的剑道理论之中,三人把酒言欢,日落西山也不自觉。
留宿未成,步渊渟将两人送至回雁峰口,魄如霜感慨相见恨晚,步渊渟则别有深意的微笑,只言来日方长。
桓正修雅欲将魄如霜先送回家,但她想起今日还要回篁翠东风问一问老慕的近况,便推辞了。两人顺路,共走了一道。
“步先生今日的意思,是想邀你做他的门客吗?”行至一处湖边,魄如霜突然发问。桓正修雅思忖一番,做出了回答。
“先生若是有如此说法,应不只是招揽我一人。”
“你是说,那话也是说给我听的?”
“自然是有这个可能的。”
魄如霜掩唇而笑。
“我对这些名利之事没什么兴趣。与你共赴此约,一方面是为全小慕心意,一方面也确实想知道这位传说中的人物,究竟什么模样。至于他说的,你倒是可以认真考虑一番。”
桓正修雅挑眉,似乎对她的话很有追问下去的兴趣。“为何?”
“他的理论,和他口中的论剑海,与你此行的目的再相符不过了。你不是说常说一句话吗?国士遇我,国士报之。如果你看到了他的诚意,何不一试呢?”
“哈哈,国士遇我,国士报之。如霜姑娘,谢谢你的建议。”
“我只是随口一说,真正的决定,要你自己斟酌。”
篁翠东风近在咫尺,魄如霜进入将一把纸伞取出递给桓正修雅。
“刚刚回来时落了几滴雨,为防万一,你拿着。”
“多谢。”魄如霜摆手,提剑正欲回院。
“如霜姑娘。”桓正修雅唤住,欲言又止。
“怎么了?”
“虽然你不在意这论剑海之名,但修雅还是想冒昧一问,步先生今日所言,你是否认同?”
魄如霜皱眉沉思一番之后,答道:“说不上多认同。我与老慕的想法是一样的,练剑练拳,都无非为了心中所求。我求的,是自身的剑道和更高的修行,那些江湖中的认同,我并不需要。大概这点上,我与步先生是有分歧的。但其实你应该没有这种分歧的,因为你之所求,是一个伯乐,对吗?”
“即便伯乐,也需在剑理之中互相认同。”
魄如霜点头。 “也许是你们对于论剑海有详细的谋划,我是个自由人,并不想拘在那一纸画像里。你此时的犹豫,正说明你基本认同他的想法。”
好像又开始下雨了,魄如霜上前替他撑开了伞。“不过这并不重要,你有你的想法,虽然你此时问我,但其实心中已做决定了,对吗?”
衣衫有些淋湿了,桓正修雅轻叹。 “只是可惜,未来与姑娘把酒论剑的机会,少了。”
“无妨,红尘本不留人,有缘自能相见。”
桓正修雅转身离开,魄如霜也撑伞走进了篁翠东风。
“有缘自能相见?那我跟我的兔子,是不是注定无缘了?”
“霜姐救我!”
篁翠东风。
外面还下着大雨,慕潇韩将客房收拾一番,魄如霜便留宿了。亥时过半,雨下的小了些,外面空气清新,魄如霜无心睡眠,披衣行至竹林亭中,眼见一个着深色衣衫的人坐在亭中,心下疑惑。
“老慕?”
慕峥嵘一顿,并未回头,自顾自摆弄着桌上之物。魄如霜兴趣大起,走到慕峥嵘对面坐下,发现桌上摆着不少……木头?
“你不是说这种小孩的物件很无聊,不值得费心思吗?”
慕峥嵘低头专心刻着木雕,漫不经心的回着话。 “一位故人喜欢,正要逢她生辰,我刻一个送过去,也算心意了。”
“故人?”魄如霜将这二字咬的特别重,促狭的看着慕峥嵘,不过没用,她看不出什么,因为他不肯抬头。
“嗯,故人。”
“我熟悉吗?”
“不熟悉。”
“我们认识这么久,你有哪位故人是我不知道的?”
“从前有提起过,但你无心认识,我就没有多提。”
“灵犀指瑕?”
慕峥嵘攥刀的手一颤,小木人的衣袖多划了一刀。此刻他终于舍得抬头。 “你认识?”
魄如霜拿过刻刀和一块木头仔细学着他的样子雕刻起来。
“从前听姐姐提起的,我也曾见过一次,是个很明理的姑娘。”
“何时?”
“不记得了,估计是很久以前吧。”
复又拿起刻刀,慕峥嵘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我也很多年没有见到她了。”
魄如霜的眼睛里有疑惑。 “既有念想,为什么不去见她呢?”
领口那里不好刻,慕峥嵘拿过魄如霜刻的木人,在肩胛处多刻了两三道,使衣襟看起来更真实。
“也许,她并不想见到我;也许,我没有见她的理由。”
“想见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就像你说的,红尘本不留人,有缘才能相见。也许是我们缘分未到。”
魄如霜摸摸鼻,这句话是用在这里的吗?此刻她突然想起今晚在门口,她阐述理念之时,修雅眼中那种莫名的光亮,当她说起今后时,那阵光亮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惋惜与她说不清是什么的感觉。她把这种感觉说与慕峥嵘听时,他只微微一笑,挑眉不语。
第二天慕峥嵘早早地就回了雄山,临走前给她留了个纸条。
“如有惋惜,当视你为知己;其余各种,却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照拂吾弟,多谢。”
虽然确实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但魄如霜本不是那种喜欢揣测他人心思的人,她一往如常,与慕潇韩在苦境游览,时不时去雄山蹭一两顿兔肉。慕峥嵘被这两人感染,也变的不安分起来,时常下山走动,三人在苦境过的好不逍遥。第二年初春,慕峥嵘欲远行道境,魄如霜正要寻求剑法突破,便与其同行,一走就是四年。
“评剑会?”
某日,篁翠东风便接到了这样一纸请帖。是论剑海邀魄如霜参与首届论剑海评剑会。帖中说明,剑者需携带剑谱交与论剑海,审评之后将会邀请通过的剑者赴论剑海参与评剑会,会上有各方剑评大家坐镇,评出三鼎甲入驻名人堂,而位列第一的剑谱所属者,论剑海将赠与一把名剑。论剑海锻剑司司主乃是苦境锻剑世家欧冶一氏当家欧冶神弃,其人脾气古怪,但却可为论剑海所用。因其四年铸一名剑,故而评剑会也将时间设立为四年一度。但是…
如霜与兄长明明昨天才回来,这位论剑海副席是有通天的能耐吗?怎么立刻就能知道?慕潇韩闻着请帖意欲从中嗅出不一般的气味,正逢慕峥嵘和魄如霜回来,两人面面相觑。
“他这是怎么了?”
“他手上是什么?”
“评剑会?”慕峥嵘也难得惊讶了,他四年未回苦境,信息不免落后。慕潇韩跳起解释了一番,二人才算明白。
“所以,你是受到了论剑海的邀请?”慕峥嵘疑问道。
魄如霜点头。“从请帖来看是这样的。但是…我并不记得和这个论剑海有什么关系,何以一回来,就收到了请帖?”
“我也觉得特别不对劲,如霜姐姐你是不是认识什么论剑海的人?”慕潇韩一语点醒,魄如霜脑海中突然闪过那个雨夜的,莫名的眼神。
“你是说,桓正修雅?”
“桓正修雅?”慕峥嵘记性极好,一个人名他便记起,是四年前在沉剑湖边和他辩论的那位少年,此时魄如霜也想起了。
“我离开之前,修雅是有受到步渊渟的邀请,要成为论剑海的主力之一。但那时他并未告诉我他的决定,而我离开的时候,他也丝毫未提起此事,我以为,他可能还需要再考虑一段时间。”
“后来就再也没有联系了吗?”
“甫入道境的时候是与他有书信来往的,但那时我专心于提高五氏仙剑,鲜少回信。再后来我们通过光明道去往集境,便再无来往了。但是我信中有提过正在修炼娲皇靖灵功,也许他以为……”
“也许他以为你已功成,所以邀你与会?”
慕潇韩从慕峥嵘身后伸了个头出来。“这位副席很看得起你啊如霜姐姐。”
“副席?”魄如霜茫然。
“对啊,请帖上写的,落款是副席,桓正修雅。”
……帖上明明有名字他们还猜了半天,魄如霜扶额。
评剑会是十日之后,魄如霜回信应邀,在苦境找了一处所在住下,便开始修改剑谱,隔日去了回雁峰提交剑谱,却没见到桓正修雅。
十日晨昏弹指闪过,评剑会那一日,魄如霜正要出门,却仿佛感觉到隔壁好像有人。
湖海星波虽然是在湖边,树影倒映碧绿湖水,青山环绕,但这地方确实又有点偏僻荒芜,平时已少有人至,怎么还会有除她之外的人选择这里?她也不愿深究恐觉冒犯,提剑便往回雁峰去了。
衣带飘飘,一个温润如水的少年抱琴来至湖海星波,探究的向里看了几眼,最终还是没有走进去。
回雁峰上十分热闹,因这是已通过评剑、剑理两司筛选的剑者,其中有许多人在武林中已是颇有名气,但论剑海一视同仁将众人请在偏厅等候。午时过后,评剑会开始了。
三司在初评之后剩下的一百七十八份剑谱中审核六份通过,汇及主席,审核后将结果公布,以书函形式邀请剑谱主人前往论剑海参与最后的评剑会,除三司司主外,还有两位评剑大师坐镇。会上采取逆向评剑,从三评排出的第六位剑谱开始,在场众人可对剑谱提出自己的见解,甚至质疑剑谱评位,结果会在众评和专评中平衡确定。
首届评剑会,三司司主也是第一次出现在武林人的视野中。剑理司司主论倾城,锻剑司司主欧冶神弃,均是武林世家子弟中的佼佼者,论剑海招揽人才的能力果然如外人所道之非凡,但唯有一位,且也只有这一位,让部分人有些疑虑。因此人之名之前从未出现在苦境过,所以纵然表现非凡,但在评剑会之前,他的身份和能力一直受到不小的质疑。这人正是时任评剑司司主,在论剑海仅次于主席步渊渟的,桓正修雅。
评剑司是论剑海的主要属司,评剑司司主兼任副席,协同处理论剑海大小事宜,所以要求十分严格,不仅要能承办评剑会,还要有一定的人脉关系及外交手段。而目前的副席桓正修雅,不仅外貌出众,社交能力也十分出彩,从他坚持手书一百七十八份剑谱简评逐一寄与各位剑者,论剑海的诚意则可见一斑。初次主持评剑会毫不怯场,据说最后的六份剑谱也是主席步渊渟与他在最后共同商定的。
这样一个才貌并俱的谦谦公子,着实在评剑会当天俘虏了不少外围观看的少女们。
评剑会进行了四个时辰,最终评出三鼎甲的剑谱及此届评剑会冠座,魄如霜排名第三,冠座是她和老慕云游时相识的道玄奇才,独照松月冷别赋。冷别赋当日并未出现,但他的剑谱太出色,所以大家毫无疑义的将此评为了第一。桓正修雅在评剑会结束后亲自前往递送名剑,令众人大为欣赏。
评剑会结束后魄如霜也一时名声大噪,她本是个潇洒不羁的人,岂料从回雁峰归来之后门槛都要被踏破,蜂拥而至的名帖实在令她不胜其烦。晚间好不容易歇息了一会儿,她在湖边练剑,突然听得隔壁有一阵乐声传来,悠扬缭绕,仿若在水中弹奏的?可是怎么会有在水中弹奏的乐器呢?忙乱了一天,现下的这乐声令她心神宁静,随之起剑,一招一式,是她从来没有过的体验。将招式演练完时在湖边太过尽兴,竟踩空掉进了湖里,上岸后魄如霜纵情大笑,感受到许久不见的轻松与自由。她若有所思的看向隔壁,挑眉微笑,提剑回了房间。
第三日清晨,魄如霜泡好茶,等了几日的人终于出现在门口。
“桓正修雅拜帖,请见魄如霜女侠。”
魄如霜一愣,掩唇也忍不住笑意,忙去迎接。“副席都到门口了才递帖,是不是晚了些?”
桓正修雅清浅笑意逐渐加深,相隔四年再见,内心里那种莫名的悸动影响着他的心跳。他低头轻咳,生怕失态。“那女侠是否能原谅我这迟来的名帖,请你的故友入内,享一杯清茶?”
“你怎么知道我泡了茶?”
“我嗅到了今年春茶的味道。”
“啊?这也能嗅到?”
魄如霜不信邪的凑在自己身上闻了闻,桓正修雅将手中的盒子递了过去。
“在这里。”
她接过盒,果然闻到了茶叶的清香味。
“这是?”
“拜门之礼,特来请罪。”
魄如霜闻言轻笑,拎好茶盒,请了他进门。甫进门修雅便闻到了春茶的味道。
“这是老慕送过来的,说是今年的新茶,今日难得无事,便泡了一壶。”
替他拿了一个杯子,两人静坐品茗,外面天有些阴,再过些时辰应该就会下雨了。二人谈天论地,说着这几年来的见闻了解,不觉便过了三个时辰,因下午桓正修雅还要前往道真,魄如霜也未多留,两人约定了下次见面便离开了。
走前魄如霜为防天公多变将自己的伞拿给了桓正修雅,笑称自己只有这一把伞,让他好好保存。
桓正修雅握着伞,认真看向魄如霜。“那我明日来还给你吧?”
“不用这么着急,我这几日不出门,应该不会需要它。”
桓正修雅难得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将伞撑开说道:“既然如此,若明日有雨,我们便见面吧,如何?你今日说的见闻十分新鲜,我还想多听听。”
魄如霜认真思虑一番,点头答应。“那说定了。路上小心”
“请。”
老天爷大概不是很喜欢魄如霜。
第二日下了特别大的雨,魄如霜又在前夜接到老慕告知必须去篁翠东风一趟。原本这不是什么难事,可是魄如霜临近的湖边因这连日大雨水位上涨,下游有不少民居,魄如霜忧心会造成洪涝损害民生,且今日她测过水位,已比前几日涨了许多,若一直这样,下游必定交通阻断农田淹没,可能会危及村落居民性命。她传书老慕后从家中找到一件蓑衣披上,前往下游帮助疏散村落人群。
第三日雨小了些,下游人群疏散还在进行中,魄如霜正在帮一户人家过桥到达对岸,回来时蓑衣不知被遗落到哪里去,雨势虽小但无遮蔽之物也很麻烦,她正匆匆而行欲找一个避雨之处时,突然感觉到有人帮她撑了一把伞。刘海被淋湿遮了她的眼睛,一时间她不太能看得清是谁,但是雨伞上那枚坠着的手绣小香囊她认出了,是姐姐为她做的,她一直挂在自己的伞上。那把伞好像给了…
擦着眼努力回忆时,对面那个人递过一个帕子,见她没回应,低声说了句冒犯,轻轻帮她把刘海拨开,擦干了额头和眼睫上的雨水,好让她能够睁开眼。
“修雅?”
撑伞的人,赫然是说下次雨至则约相见的桓正修雅。但此时此地,她这副狼狈的样子…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替她擦着刘海,脸颊。魄如霜接过帕子,桓正修雅将伞撑过去,遮住她的后背。见状魄如霜忙将他拉近,两人呼吸相近,又很快分开。
雨越下越大了,魄如霜拉着桓正修雅来到一处已搬空的屋檐下避雨。桓正修雅将伞收起,递给了魄如霜。
“说好了,下次见面还给你。”
魄如霜笑着将伞推了过去:“雨下的这么大,你没伞怎么回论剑海?再说我已经淋湿了,没关系。”
桓正修雅皱眉婉拒,魄如霜无奈,摇头暗叹他这个倔脾气。
“那这样吧,就当我又借给你一次,下次见面你再还给我?”
桓正修雅正欲反驳,魄如霜抬头提醒:“不过一定要挑一个晴天,那样我们俩就不会这么狼狈了。”
他闻言轻笑。
“没有这把伞,我们今天恐怕只有更狼狈吧。”
“有道理。”
他还是坚持协助她疏散人群一直到傍晚。此时雨已停了,魄如霜和他一起走回湖海星波,嘱咐了几句还没说完就结实的打了个喷嚏。
“呃…没事,我是习武之人,这只是因为受了寒气有点冷,回去煮点姜茶就好了,你快回去吧。”
走前还坚持要把伞给桓正修雅,他想了想在几里外的马车,默默接下了伞。
“姜茶一定要喝,我过几日会来看你,如有事可传书论剑海,我随时都在。”
“嗯,路上小心。”
论剑海救灾队伍回去的路上,论倾城发现修雅怀中有两把伞。
“修雅,你怎么有两把伞?”
他但笑不语。
桓正修雅之名愈加广为人知,每日接待诸宾,处理论剑海大小事宜,尤其步渊渟最近愈发行踪神秘,迫使他一再推迟去找魄如霜的行程。
某年某日,湖海星波至篁翠东风,一路花开正暖,风和日丽。慕峥嵘早起接了魄如霜,两人信步走向篁翠东风。
“你说那个姑娘叫什么名字?”
“葑玉络。”
“哪里的人?”
“道门。就是斋玉髓的妹妹,与他齐名的道门三辉之一柳峰翠,上次我们一起去见过的。”
“好像有点印象。那位玉络姑娘性格怎么样?你了解过吗?”
慕峥嵘侧头看魄如霜,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有点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他停住笑,嘴角仍是不住上扬,仿佛想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我在笑,我们俩现在这个样子,就像是小慕的爹娘一样,管他这个管他那个,从前是他入道门,后来是开始习剑,现在连他择偶也求我们把关,那以后成亲生子,是不是也要我们全程照拂着?”
魄如霜忍俊不禁,想起小慕那一副总是拿不定主意左右摇摆的样子,笑说:“你是小慕的亲哥哥,我把小慕当亲弟弟,他的一切事务当然都要帮忙。反正以后如果他有请求,我是肯定不会拒绝的。”
“你之下,再没有晚辈了?”
“嗯,我的长兄和姐姐你是认识的,再往下就没有了。所以我很羡慕你有弟弟,小时候,我一直很想有弟弟妹妹让我保护,后来遇到小慕,就毫不犹豫把他当亲人了。”
“小慕有你,我省心很多,谢谢。”
魄如霜与他碰拳,笑的开心。“应该的。”
说着便到了。门口迎出来两个人,一个是慕潇韩,一个是被他牵着的,含羞带怯的姑娘,慕潇韩手中,还拿着一方浅翠色也绣着竹叶的帕巾。魄如霜跟慕峥嵘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掩唇默默笑起来。慕潇韩见状忙松开葑玉络的手,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手前也不是后也不是,尴尬的让魄如霜实在忍不住,趴在慕峥嵘肩上笑。
“霜姐你不要笑了!”
“咳咳!好不笑了,真的不笑了。小慕,介绍一下吧。”
慕潇韩脸红着又蹭到了葑玉络身边,把葑玉络轻轻推到魄如霜面前。
“这是玉络,我的…”
魄如霜挑眉等着回答。
“我的…”
“你的?”
“我的未婚妻!”
魄如霜十分欣慰。他的小慕虽然曾经胆小到可称懦弱,但内心的责任感从不会变,决定了,就会勇敢去追求,去表达。
“玉络姑娘,小慕他是一个还不太成熟的人,今后如果惹你不高兴了,你可以尽情的调教他,他很好教育的。”
“霜姐!”
葑玉络是个坦荡的姑娘,虽然第一次和心上人的家人见面有些害羞,但魄如霜的态度让她放松了不少。
“我知道了,谢谢霜姐。”
四人一起用了午饭,饭后慕峥嵘急着回雄山看兔子,魄如霜与他同路,两人一起与慕潇韩葑玉络告别,走了一大段路,即将分道。
“你路上小心,我过几日带几只小兔子来找你。
魄如霜应下,正欲离开之时,突然想起一事,忙转头唤住了慕峥嵘。
“老慕。”
“?”
“你后来,有将那个木人送过去吗?”
慕峥嵘愣住,默然良久。
魄如霜观他脸色郁下几分,叹了叹气。
“如果可以,就去做吧。”
慕峥嵘靠在树下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忽然真气澎湃,他几欲失控,手臂因练拳导致的伤痕越来越明显。
“如果可以,就去做吧。”
甫入湖海星波,魄如霜就见到了一个惊喜的人。
“修雅?”
桓正修雅在湖边转身,柳叶垂下来蹭过他的肩膀,微风拂过,她几乎像在看一幅绝世佳作。“你回来了。”
她迎上去,不住抱歉。“我不知道你今天要来,让你等候,实在抱歉。”
“没关系,我也正好欣赏这无边美景。”
魄如霜与他并肩站在湖边,享受和煦的风,突地侧过头,调皮揶揄他。“沉剑湖的风景不好吗?杏花天影的风景也挺好的,你怎么偏爱来我这里欣赏?”
桓正修雅一愣,将手边的物件递了过去。“因为我有正事。”
“还伞也算正事?”
“因为你说这把伞对你很重要,所以必须算正事。”
魄如霜抬手准备接过伞,侧眸想了想,轻轻笑了一声,将伞柄上的小香囊解了下来。“这把伞陪你度过了很多次困境,我想它跟你很有缘,送给你吧,我只收回这个。”
她摇了摇手里的小香囊,将它小心的收进怀中。桓正修雅收下伞。
“那个香囊,对你很重要?”
“嗯。”“是很重要的人给你的?”
“嗯。”
桓正修雅思虑了一会儿,犹豫开口。“慕峥嵘?”
魄如霜惊愕看他。“你…”
桓正修雅垂眸,摩挲着剑,以为自己猜中了。
“你怎么会想到他?他看起来是那种会绣香囊的人吗?”
这下轮到桓正修雅惊愕了。“不是他?”
魄如霜哭笑不得。“当然不是,老慕不喜欢这种,他说这是浮于表面的东西,肤浅。”
“这是我姐姐绣的,她毕竟是习武打仗的,不太会做这些。记得我走的那天,她准备了很多衣服,说是她亲手缝制的,结果我在路上打开,一眼就能发现那是族落里的婶婶们帮我做的。但是你知道吗?这个香囊夹在衣服里,绣工粗劣,里面装的也不是什么药草,就是咱们草原上常见的狗尾巴。所以我特别肯定,这个是她亲手做的。”
“令姐是一个内心柔软的人。”
“嗯。虽然她作风铁血,但那是为了管理部落,对我,她从来是不舍得说重话的。”
“你很久没回去了吗?”
“嗯,从出来寻道开始,就没有回去过。”
“为什么呢?”
开口便知不该问,桓正修雅皱眉后悔。“抱歉。”
她没回应,只是与他平行,看着湖面。
“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说过有机会要与你招中论剑吗?”
“记得。”
“今日就是个好时机。”
“桓正修雅随时恭候着。”
“今日所带是你之佩剑吗?”
“是。”
“那就起剑吧。”
“指教了。”
“指教。”
两人剑招所跨,似柔似刚,似有克制又仿若互补,令魄如霜感觉十分神奇。
桓正修雅当初亲自点评她的剑谱,将其不足之处一一指出,如今竟是在他的剑法里替她融合改正,两人时而对剑时而合招,双剑合璧之时激起湖面水花四溅,煞为精彩。“这是什么剑法?”
“莳流浣剑花。”
“很好听的名字,是你的剑法吗?”
“是也不是。”
“为何?”
“专心。”
百十招下来,两人大汗淋漓但十分尽兴,魄如霜喘吁间想起那日随隔壁的琴声起剑,这就是共鸣吧?琴剑共鸣,剑招共鸣,快意!
桓正修雅总有一堆公务。晚间步渊渟回苦境,让修雅备宴,他此次邀请了一位集境顶尖剑者。临走前与魄如霜话别,她提及可能将有一段时间不在苦境,让修雅不必来此寻她。
“你要去哪?”
“道境。”
“去追求你的剑法极致?”
她轻笑。“算是吧,剑无极致,剑法也许也没有吧。”
“就像信仰一样,信则寻,无谓有无,你觉得值得就好。”
“你说话总是这么有道理。”
桓正修雅顿住。
“那…还会像上次一样吗?无影无踪的四年。”
她愣住。“我无法确定。也许…”
他抢先答了:“红尘本不留人,有缘自能相见。”
她笑。“也许吧。”
桓正修雅拿起那把被收回香囊的伞,走到门口时转身看了一眼目送他的魄如霜。
“什么时候启程?”
“三日后。”
“好。三日后在黑暗道口等我。”
“等你?”
“我有话要对你说。”
“好,我等你。”
“保重。”
“路上小心。”
收拾行李时魄如霜又听到了琴声。哀戚婉转,似在泣诉离别伤痛,又好像在祝福远方的游子平安;像分别时的挽留,也像远去前的挥手。抬眸看了看隔壁,想起那个未曾谋面的琴声主人。既然明天就要走了,不如…
提剑,出门。
她从来都是一个不给自己留任何遗憾的人,从前是,以后,好像也是。
一百年了。
一百年足够改变很多事。
慕峥嵘练拳走火入魔控制不了心性,逐日扭曲;
慕潇韩杀葑玉络,设局坑害正道,遇到此生宿敌;
桓正修雅主持了一届又一届评剑会,成为苦境人人皆知的剑评大家;
天羌被灭族,道门元气大伤;
湖海星波一百年没有主人;
荒芜之根多了一个冰冻的美人。
第一百零一年,冰冻融化,心也随一个眼神融化。
“先让我好好看清楚,解我冰封之人的面孔。”
番外:吃兔子日记
我要吃兔子。我很难过。为什么不让我吃兔子。----------慕霜日记。
下雪了。
然而这个雪下的很是奇怪。论剑海下了,湖海星波没下。雄山下了,篁翠东风没下。经过各种物理及化学计算之后苦境众人得出结论:因为论剑海跟雄山的海拔高。
这雪还挑地方是怎么着?瞧不起长得矮咋地?
下雪了,不能给兔子放风,不能晒兔毛,甚至不能满山抓那只前几天刚把他手抓破的母兔子,慕峥嵘万分郁闷。但是因为下雪,大家都挤到他这里来了。
这个大家也只有慕潇韩跟魄如霜。
而已。
弦首来雄山,他为表对稀客的尊敬,送了一袋兔子;
意琦行经过,他刚打了一窝兔子,一时高兴,送了两只;
剑子看到弦首的兔子,闻讯前来,见到后山养的兔子可爱强行抱走两大窝;
魄如霜来看月亮,因为那只怀了孕的母兔子他还惨遭一顿打。
再这么送下去他今年没过冬的兔子了,后山就剩两只公兔子,总不能……自产自销?抓不到那只喜欢挠人的母兔子,他今年只能把自己打包回篁翠东风了。
先天不好当啊,没出场费还要送礼。
慕先天正愁着今年冬眠的粮食从何处来时,魄如霜又打包行李上山来了。
“看月亮?”
“看雪。”
雄山的雪是真的很好看。大雪下了两天两夜,雄山上到处都被覆上了积雪。
树上,竹篱笆上,蔬菜上,门前的石阶上,竹窗的挂钩上,还有屋檐下的风铃上。
在雪的映衬下,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比如刚从屋内出来,睡眼惺忪的慕峥嵘。披着一件玄色外袍,这么两极的颜色,竟然分外和谐?
睡眼惺忪的慕峥嵘外袍被扒开,脖颈处塞了两个巨大无比的。
雪球。
还夹杂着枯树枝枯树叶和需要一点时间来形容其特征的…圆形黑色颗粒?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两败俱伤,他浑身湿透嘴里还有雪渣被冻得话都说不利索。
魄如霜也不太好,整个头都被埋进了雪里。
隔年开春多雨,本来存货就不多的慕峥嵘彻底断粮了。
他传书慕潇韩让他转告魄如霜把去年给她带下山试养的几只兔子带回来给他续种。
期间雄山唯一的那一只公兔子一直感觉自己每天都活在一种即将被吃掉的恐惧之中,照一日三餐的时间来害怕,直到魄如霜回信说过几日就去。
某日天晴,两眼发光的慕峥嵘从早饭毕后就坐在台阶上等着魄如霜的身影,从早上等到中午,去后山看了一眼那只公兔子,咽口水忍了一忍,继续回去坐着等。
申时左右,慕潇韩来了。
带了四只母兔子,新鲜可口。慕峥嵘强忍架火堆的冲动,国宝一样送去了后山,先培养培养感情,表面性的讲究一下你情我愿。
“魄如霜呢?”
“她去回雁峰了。”
“去那干嘛?”
“桓正修雅被邀请的,她一起过去见一见。”
“一个评剑的,一个修仙的,见什么见?”
“大概…想交个朋友?”
等等。
“她既然要去回雁峰为什么给我回信说可以送兔子过来?又为什么是你过来?”
……
……
……
她说你反正饿不死让我有空了再送过来…
慕峥嵘:?????
做一个先天很苦,做一个反派先天更苦。
出场费出场费没得了,还得到处送礼,送完了礼指不定还得挨打;
想吃个兔子都得求天求地,母兔子都能随便上口咬,还抓不着;
弟弟弟弟榆木脑袋,朋友朋友冷漠无情;
做一个先天好难。
他决定下山找魄如霜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