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 众里寻他 , 烛火

昏暗的屋子里,微弱的夕阳照射在炕头旁,屋子里的老太在蹑手蹑脚的包饺子。她看着碗里的“肉丝、豆腐、萝卜、白菜。”她暗自在心里嘀咕着,“臭小子喜欢吃肉丝豆腐馅,老头子喜欢吃罗卜白菜馅。”她一边忙着包饺子,一边又警惕的盯着锅里炖着的鸡。

锅里炖的那只鸡,老太辛苦喂了近两年,老太收到儿子的信。说儿子今年过年会回来,便和老头商量结果了这只鸡的性命。老太虽然心有不舍,但一想到儿子要回家便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锅里时不时的散发出鸡肉的醇香味,但老太心情却高兴不起来。她每隔几分钟就会瞅一瞅摆动的时钟,她紧张的听它喧嚣的响声,“铛、铛、铛,......,一直响个不停。”她包好了饺子,整整两大盘饺子。她心里想着,“儿子一盘,她和老头子两人一盘。”想到这里她的脸上也会露出短促的笑容,“儿子小时候可爱吃她包的饺子了呢。”

她缓缓的抚动着锅里的鸡,她特别害怕自己一个大意就会弄坏了一只完整的鸡。她是这么想的,“鸡和人一样,完完整整的,才是最圆满的结局。”她盛好锅里的鸡,她怕它熬不过火焰的力度,她怕儿子回家吃到炖糊炖烂的鸡。她给锅里倒上凉水,她在想,“等水烧开了,等儿子回来,就可以下他最喜欢吃的肉丝豆腐馅饺子了。”

她在炕头旁来回走个不停,她的心跳声甚至大过时钟的摆动声。“咚、咚、咚,......,快速地跳动着。”她时而揭开锅盖,时而瞧瞧炉子里灼烧的火焰,她总是往锅里加水。“此时此刻,她心慌意乱,她害怕水再次烧开,儿子和老头还回不到家。”

新添在锅里的水又开始沸腾了,而此时此刻老太的心情也久久没有平复下来。她倚靠在院门前那颗快要枯残了的杨槐树上,她在心里悄悄地说,“臭小子不会不回来了。”其实也并不是她爱胡思乱想,5年前儿子信誓旦旦的说,“他闯不出一番天地来,就不会回家。”当时老头老太都以为儿子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可是谁也料不到他这一次竟然会下定了决心。

他离开家,时日短些倒是不打紧,可时间一长便害苦了老两口。平日里,老太身体多病痛,老头既要照顾老太的身体还要为他们两人的生活而去邻村做些零工。老太一想到老老头风里来雨里去,心里就万分难受。可是儿子不在家,如果老头不去做些零工,她又该靠谁来支撑。“

这一年是儿子离开家的第五年,在此期间,每一年老头老太都会托人写信,然后老头再亲手交给邮递员。只是信到了邮递员手里也无法寄出去,因为没人知道他儿子去了什么地方,也没人知道这信该往哪里送。五年里,老两口前前后后总共请人写了60封信,虽然从来没有收到过一封回信,但他们还是一如既往地坚持着。

县城虽然不大,老两口也托人找过好多次却都杳无音信。他们没日没夜的牵挂着,老头知道他必须要鼓足劲活着,可是她却害怕老太日夜思念儿子折磨坏自己的身体。那是一个秋天的夜晚,那一次他一夜无眠,深夜里他终于心生了一个想法。说是想法,倒不如理解为善意的谎言。“他想请人写一封信,寄到他的家里来。”他思前想后,只有乡里的邮递员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因为方圆几里不管是谁寄信,都要经过他的手才能到达。老头出于老太目前身体不好的原因,他决定说了这个善意的谎。

第二天早上,老头并没有去邻村做零工。他顺路去了邮递员的家,邮递员听完他讲的话,虽然有点不情愿,但他又怎么忍得拒绝一个五旬老人的苦苦渴求呢。他答应了帮老头说这个谎,“他以他们儿子的身份写好了一封信,并答应腊月初送至到老太的手中。”

两个月后的某一天,那天下着雪。当邮递员出现在老太家门前时,那一刻老太满心欢喜的跑到了邮递员的眼前。“她紧握住他的手,是我儿子有消息了吗?”邮递员转过身去,提了提嗓子。“是啊,你儿子终于回信了。”老太接过他背包里掏出来的信封,她先是把它抱在怀里。然后紧接着闭上眼睛,那一刻,这封信在她眼里更像是许多年前她第一次抱他时的情景。“小心而又满足的炫耀着,仿佛一瞬间得到了人世间最珍贵的礼物一般。”

邮递员见状,便小声的询问道,他可以念给她听吗?她看着密密麻麻的方块字,她充满感恩的说,“好,那麻烦你了。”邮递员颤抖的念着信纸上的文字,“爹,娘,你们还好吗?儿子对不起你们。儿子今年年底一定回家,回来好好孝顺你们,陪你们过年。”邮递员缓慢而哆嗦地念完了信纸上的字,老太焦急的问道,“已经完了吗?他没有说其它啥话吗?”邮递员轻声的应和着,“有,有,他还说,让你们二老保重身体,千万不要为他担心。”那他还说其它的话了吗?“没,没,没有了,邮递员吞吞吐吐的回答着。”此时此刻老太并没有多想,她只顾听儿子写给她的信,她哪里又会注意到邮递员恍惚的神情和念信时结结巴巴的声音。

邮递员念完了信,他又一次转过身,他又一次提了提嗓子。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他怕自己会说露了嘴,他更怕老太会因此而变得失望。他没有时间多想,他只好借口家里还有事情要处理,他需要早点回去。老太送走了邮递员,她一只手拿着儿子写给她的信,另一只手在炕头上的柜子里翻腾着找东西。

她终于找到了想要的东西,那是儿子出生时老头买来的一根蜡烛。那一年,村子里还没有拉上电。儿子是在晚上出生的,老头小心翼翼的点燃了蜡烛。烛火红而明亮,老太问老头,儿子取什么名字。老头说,就叫“烛火”,愿他能燃出绚烂的烟火,照亮美丽的夜晚。

夜幕昏沉,老太点燃多年前剩余的半根烛火,炕头前的她紧紧地盯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方块字。“她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她热忱的期待着老头子回家听关于儿子回家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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