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周末带孩子到一个因为小龙虾知名的城市参加一个慈善活动,到几个偏远村子走了走。村子都不大,杂乱的街道上有几条不是很干净的狗,铺了水泥的不宽的村道边都有沟,脏乱的沟边有一颗树,不知道是什么花开了,粉红的一树。规划不是很好的楼房间掺杂着一些低矮的小屋。我们要去的就是这样的屋子。屋子进深都很小,进去大多都是一张床,床边堆着杂乱的东西,有些比城市垃圾箱丢弃的还不如。
其中一家的床上坐着个瘦小的小女孩,床边放了个肮脏的风扇吹着热风,儿子把他特意准备的一大袋子学习用具给小妹妹,女孩子羞怯地往后挪挪,不敢打开,也不说话。女孩的爸爸在隔壁的房间,躺在没有凉席的床上,女孩两三岁的时候爸爸脑部受了外伤后瘫痪了,也失去了语言功能,不能讲话。女孩妈妈在她的爸爸生病后就出走了,杳无音信。家里的主心骨,七十多岁的爷爷佝偻着身子,用我们听不大懂的方言介绍他们的家庭。走的时候,塞给爷爷一个信封,表达我们的心意。离开那个小院子后心情很不好,很热的天气里,全身汗湿,不过感受到的是一点点的寒意,直到在村子里路边树荫下走走,看到一家院子里的压井。
城市里很少看到压井了。小时候家里吃水主要靠压井,特别是夏天,压井压出来的水带着地下水的冰凉,洗洗脸再舀着喝一大瓢,真是解暑又解渴。看着压井,不知怎么忽然就想到了过去在老家夏天经常吃的蒜汁面条。
跟武汉一样很热的夏天,最喜欢是中午妈妈让去轧面条,用面盆端着白面到有面条机的店子,排队轧,刚轧出的面条整齐滑腻,有一股浓浓的面香,会忍不住凑近鼻子闻闻。回家后剥大蒜,再摘几片食香菜的叶子,一起放到蒜臼里捣。捣蒜要有技术,先轻轻压,把大蒜压扁,再放盐,然后一只手捂住蒜臼口以防大蒜溅出来,一只手连续捣,直到整个大蒜、食香菜混合一起成为糊糊,才用勺子刮出来放到碗里,加水、醋,滴几滴香油,有时还把芝麻在锅里炒熟,用小杆杖杆碎加到捣好调好的蒜汁里。
刚轧出的面条开水锅里下好,这时就又用到压井了,要用刚刚从压井压出来冰凉的冒着水汽的水,把热腾腾的面条放进去,捞出来面条就透心凉了,撒上提前切好的黄瓜丝,浇上调好的蒜汁,拌一拌,味道那个美,一定要大口吃才过瘾。当然,那个时候,白面很稀缺,蒜汁面条很奢侈,一个夏天吃不了几顿。
回去的路上,大家都没有讲话,我一直在想那个吹着肮脏的小风扇的小姑娘和她瘫痪在床又不会说话的爸爸。三四十年前,天天盼着吃蒜汁面条的年月,我们也都住着那样的房子,院子里比他们还脏还乱,也和现在的他们一样不知道未来的日子会怎样,甚至不敢奢望日子会有改变。后来,长大了,日子也一天天变好了。过一段吧,还会再来看他们,也希望他们的日子越来越好。
贫穷是个很可怕的东西,会让人感受到窒息。如果贫穷是因为懒惰和没有能力,譬如为了发财投资失败,这种贫穷不值得同情。但是如果贫穷是因为别的原因,譬如生病,譬如很勤劳却不能致富,这样的贫穷很令人感慨。不过,不管怎样,贫穷都不值得歌颂和赞扬。人类能够繁衍和不断发展,人们知道通过努力可以摆脱贫穷和有摆脱贫穷的希望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否则,越来越穷、一代比一代穷,于国家会灭亡,于人类会灭绝。
所以,对于这个小姑娘及其家庭,我们想尽可能予以帮助,其实,俭朴的日子,会调理有想法,也一样能过得有滋有味。就像夏天酷暑的蒜汁面条,简单、清爽,叫人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