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东高原的民房和滇东北的土坯房有异曲同工之妙,相似度高达90%,只不过老家的房子叫土基房。90年代初,那些记忆的桥段太过深刻,像放电影一样浮现在我的脑海。在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掩饰不住内心的狂悲狂喜,总喜欢把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深挖出来不被遗忘,就像掘了别人的祖坟,让人痛彻心扉。
人世间,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生死,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有时候人命不如草芥,连尸体都没有尊严。在那段容易被遗忘的时光,贫穷、愚昧和淳朴是生我养我那个村子最恰当的代名词。正午十分,秋末冬初的阳光暖暖的,村里几个长舌老妪三三两两聚在墙角晒太阳说三道四,议论着村里的八卦新闻,也在评说着村里那些风牛马不相及的野史 ,只有王大婶和李大妈对视而坐,王大婶在做针线活,李大妈则在帮儿子梳理着凌乱的头发,用篦子打扫儿子头上的虱子,他们席地而坐,依偎在墙根脚的包谷草上攀谈着家长里短,直到夕阳西下,村里的大伯大叔们放牛回家的时候才纷纷散去。
90年代对于80后来并不陌生,在那个信息闭塞物质匮乏的年代,小伙伴们常穿着带有布丁的衣服,大人们就更不用说,裤子上的布丁一个接着一个,即便是有几分姿色的妇女也会掉人的胃口,村里穷,有的人户除了家里的农具真是家徒四壁,更有甚者穷得连盐巴都吃不上,还记得隔壁的王大奶,因为子女多家庭困难,做菜吃饭常常没盐,厚着脸来爷爷家借一次说要还一次,可是王大奶给爷爷借了很多次都不见得还。只到90年代末富源的煤炭开始蓬勃,他的儿子去煤矿上班才没出现借盐巴的事。
王大奶是个苦命的人,早年间患有青光眼,丈夫李大爷是个瞎子,家里一贫如洗,大儿子因为不甘贫穷干起了偷牛盗马的勾当。多年以后,村里国营煤矿上班的两个叔叔率先盖起了平房,全村人羡慕得不知所向,而王大奶一家还住在木制结构的土坯房,一到雨天和晚上,我们总喜欢跑到王大奶家听李大爷讲鬼故事 ,听得毛骨悚然,战战兢兢,连家都不敢回。人的命运有时候真的很巧合,冥冥中注定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有人说今生的悲苦是因为前世造的孽所致,李大爷爷听力很好,但瞎了双眼,据说已失明三十年,膝下两男两女,大儿子因为不务正业获刑三年,次子气单力薄,挑不起家庭的重担,两个女儿长得难看还被人贩子卖到浙江 ,就这样李大爷和王大奶带着小儿子相依为命,日子自然过得清贫。
时光任然,二老渐渐老去,身子骨也每况愈下,虽然小儿子已成家立业,在矿山挖煤,但是依然一贫如洗,李大爷的大半生都是在火塘边度过,最后在因患病无钱医治而亡,全村人都很同情他们,但是又无能为力,李大爷死得很狼狈,连一口像样的棺材都没有,族人只好将他家的白杨树砍了七拼八凑做了一口木匣子,棺材到处是裂隙,能够清晰的看见李大爷的夀衣。因为老人过世不能使用白棺材,家人只好取来锅底的碳灰用水溶解把李大爷的房子刷黑,出殡那天,按照当地的习俗,孝子要刺血点主,先生用毛笔蘸着孝子的血在灵牌上写字,这一天,他的大儿子因为服刑不能参加父亲的葬礼,两个女儿远嫁浙江杳无音信 ,王大奶哭成泪人。点主仪式棺材前置一案一盘,各种祭品置于盘子的碗里,有糕点和糖果,当然还有肥肉和米饭等,做道场的先生点主结束后,话音刚落,围观的妇女小孩忙着抢食棺材前的祭品,把桌子都掀翻了,据说吃了这些祭品小孩会变聪明,将来大富大贵。那时的我,虽然也很小,但没有抢食祭品的习惯,因为当我看到棺材前点满了香火就有忌讳,同时也有有一中说出来的恐惧感,也有让人作呕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