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维导图

前景理论

行为经济学的鼻祖卡尼曼和特沃斯基曾经提出一种“前景理论”。按照前景理论，人们得到一百块钱和失去一百块钱的感受是不一样的。得到一百块钱会感到快乐，失去一百块钱会感到痛苦，这是没有争议的。卡尼曼和特沃斯基的发现是，同样是一百块钱，失去一百块钱给人带来的痛苦程度要大于得到一百块钱获得的喜悦感。

行为经济学的另外一个创始人塞勒提出了“禀赋理论”，进一步解释了为什么我们会害怕失去。“禀赋理论”讲的是，我们特别不愿意失去我们认为自己拥有的东西，虽然很多时候，我们并非真的拥有了那些东西。

本杰明·弗里德曼在书里举了一个例子。有位研究环境保护的经济学家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假设有个社区，住在一条河边。专家告诉他们，这条河其实已经受到了上游一家企业排污的影响，河水中有一种可能致癌的物质。这家企业已经这样干了好几年。这个社区的居民愿意行动起来，跟企业索赔，或是掏钱整治河流吗？很可能不会太积极。

但假设专家告诉他们，上游将要建一家企业，这家企业会往河水排污，河水里会有一种可能致癌的物质。这个社区的居民愿意行动起来，阻止这家企业建厂，或是掏钱预防河流污染吗？会的，他们会变得非常积极。第一种情况是让人们付出代价，改进自己的状况，第二种情况是让人们付出代价，减少自己的损失。显然，人们对损失的关注程度更为强烈。

这意味着，当经济增长放缓，甚至出现停滞或倒退之后，个人的不满情绪就会显著增加。假如你过去的收入增长速度每年是10%，但现在变成了5%，其实你的收入还在增长，但你仍然会有一种被剥夺感。如果收入水平出现了停滞甚至下降，那么，人们的不满情绪就会更加强烈了。很多人拿起筷子吃肉，放下筷子骂娘，他们骂的不是有肉吃，而是碗里的肉比以前少了。

隧道效应

讲完了个人层面的影响，我们再从人际交往的层次来看增长放缓甚至是停滞的影响。

假设你开着车，开进了一条隧道。隧道里朝前开的一侧有两条车道。本来开得好好的，突然，遇到了交通堵塞。于是，所有的车都停了下来。等啊等，还是没有动静，你开始感到烦躁，但是，看看别人也走不了，你也就没脾气发了。

过了一会儿，你旁边的车道有动静了，一辆一辆车慢慢地往前挪。一开始，你会觉得很高兴。旁边的车都开始挪动了，那意味着你这个车道也要动了。遗憾的是，等了一会儿，仍然是旁边车道上的车往前开，你这条车道纹丝不动。这时候，你会怎么想？

你会变得非常愤怒，你会觉得这太不公平了。于是，你就会采取自己认为是正确的行为，你会越过双黄线，强行插进旁边的车道。可是，如果人们都这样做，交通堵塞只会越来越严重。

这就是著名经济学家赫希曼所说的“隧道效应”。“隧道效应”讲的就是我们这个时代。我们都开着车行驶在路上，有的车道走得更快，有的车道走得更慢，有的车道快要走不动了。看到别的车道上的车走得更快，我们是会变得更乐观呢，还是变得更不满呢？

我们很可能会变得更加不满，更加嫉恨。不要忘了，人是一种群居动物，人一定是要分出我们和他们的。所以，排外才是更真实的人的本性，只不过在经济高速增长时期，我们会压制这种阴暗的本性，而到了经济增长放缓的时候，这种本性就被释放出来了。

当经济低迷的时候，我们的收入增长可能会下降，工作机会可能会变得更不保险，甚至会失业、生活水平下降，这是很难令人接受的。那我们会如何解释自己遭遇的不幸呢？一种思路是反躬自省，看看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如何才能迅速转型，愿赌服输，再想办法东山再起。可是，很少人能够做到这一点。只有内心极其强大的人才有胆量承认自己失败，否则，承认自己失败，会让自己变得更加自卑，自卑会让自己更加不知所措，最后更加失败。

在这种情况下，大多数人会本能地采取第二种思路。他们会把自己的失败归咎于其他人。不是我不行，而是别人不公平。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减少认知失调给自己带来的痛苦。我们在讲到刻板印象的时候就说过，人在自己失败的时候，更容易激发出来对他人的刻板印象。

何帆老师书籍推荐

本杰明·弗里德曼，《经济增长的道德意义》

我们刚刚读完的是哈佛大学经济学家本杰明·弗里德曼教授的《经济增长的道德意义》。我在哈佛求学的时候，本杰明·弗里德曼教授教过我宏观经济学。他是一位非常慈祥的长者。上完课，他会主动邀请我们这些学生一起喝咖啡聊天，除了讨论宏观经济学，也会聊一些江湖掌故，他非常关心学生的个人成长。他的研究领域主要是宏观经济学，尤其是货币政策，但他关注的问题相当广泛。《经济增长的道德意义》这本书写于全球金融危机之前，但从字里行间，能够看出他对2007年和2008年将要出现的全球金融危机早有预感。本杰明·弗里德曼是一位经济学的先知。

传统的经济学并不注重历史。知道不知道经济史对拿到经济学博士学位一点影响都没有，这恰恰是经济学的缺点。你可以把弗里德曼教授的这本书当作一本经济史的读物来看。他分析了很多主要历史事件的前因后果，揭示了政治背后的经济逻辑，以及政治对经济的影响。我在之前介绍这本书的时候也讲到，这本书的中译本质量很差，不是一般地差。这是一件很令人遗憾的事。希望出版社能有机会重新翻译一下这本书，或者，你可以直接去读原著。

其他辅助书籍

虽然讲经济史的书有很多，但像弗里德曼教授这样，从经济和社会道德的关系来论述的不多。我推荐另一位视野广阔的经济学家，即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的印度裔经济学奖阿马蒂亚·森。森写过《以自由看待发展》、《身份与暴力：命运的幻象》等书。

除此之外，我再推荐一下赫希曼，他也是一位非常另类的经济学家。推荐你读一读他的《转变参与：私人利益与公共行动》、《欲望与利益：资本主义胜利之前的政治争论》。

还有一本关于赫希曼的传记，写得非常地好，也推荐给你。这本书就是杰里米·阿德尔曼写的《入世哲学家：阿尔伯特·赫希曼的奥德赛之旅》（Worldly Philosopher: The Odyssey of Alberto Hirschm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