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头万绪,纠结缠绕。
中年,就是在爬一座一座看不见的山。路途艰难。
爬过了,便望见夕阳。
我牵她的手,在夜晚的湖边,说话,散步。她的手心潮热,有少年澎湃昂扬的热度。
有时候彼此相近,笑闹或者聊天,无比真诚,饱含默契。有时又彼此相隔,如若河水宽阔汹涌,无法接近。只能默默观望。
一颗心,就落进无涯河水,浮浮沉沉,上不得岸。
经由我的身体,来这个世界,逐渐长大。终将在某段时间,脱离。用并不宽阔的臂膀,拥抱她的世界。
我的世界,因此变得沉静而空旷,呈现灰白色彩。专注于一种情感,用它来保护来支撑,在它渐渐脱离时,感觉到不舍,隐忍,失落,甚至,还有一丝怨念。
不再是那个粘在身边,挨了骂挨了打,也要蹭过来蹭过去,用柔软来求得原谅的小女孩。而是用出最大力度,发出内心不满与愤慨,以维持自己身心刚刚到达的高度。来证明成长。需要一种震慑感。
每个父母,用言语行动在说,所做所为全是为了儿女。其实,是要在儿女身上,再延续自我没能体验的另一种人生。只是并不能知觉,亦不承认。
而急需要回身的,是自己。
母亲望向我的眼神,一如我望向逐渐远去的女儿。我内心需要得到的,母亲亦同样需要。这一刻,终于明白。
多年习惯的自我坚持,固执,形成厚重围墙,隔开彼此。母亲亦是不善表达,即便是幼小时需索的温柔,都没有记忆。朝夕相对的只是身体与所处空间的交集。彼此沉默,很少畅快的交谈。除去照顾日常起居,爱,隐在深处。
而爱,最需陪伴,无论爱情还是亲情。
膝盖疼痛,让她很少下楼。偶尔去湖边,我去散步,她不能行走,在草丛中耐心挑拨野菜,回家清洗干净,配了佐料端上饭桌,显出快乐与满足。我远远拍照,这样感觉真实自然,在镜头前会有紧张感。花朵开的微小而烂漫。我叫它喇叭花,她说,这叫竹篮子草,以前田里多的是,现在要专门开出草地来种植。
母亲让我看见从前。女儿让我看见未来。我看见有爱的山峦,等我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