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同学群里喊大家一起公园里走路,有人回复说周六周日都有雨。我说春暖花开,春光灿烂,下雨也是蒙蒙细雨,淅淅沥沥,沾衣欲湿,拂面不寒,况且还不一定就下呢!于是有人应和说我说的对,下不下都去。结果第二天一上午老天阴着个脸,中午吃完饭迷糊了一阵儿。雨点像个刁钻古怪的精灵,在我睡着时突然袭击这个世界。醒来听到潺潺的水声,零零落落,恍惚间想着是哪儿家厨房或卫生间在用水吧,愣半天才明白过来是下雨了。心想这结伴走路的事儿应该泡汤了,懒洋洋打开手机,群里赫然出现一张图片: 亭亭玉立的灰黄色巨石上,红色的“玉龙潭”三个大字在淋漓漓湿亮亮的雨中显得愈发干净清晰。是同学江海发来的——居然有人比我还潇洒浪漫。雨中漫步,撑着油纸伞,丁香姑娘,结着愁怨,碰到同样忧郁的少年郎。当然,青春不再,少年已老,这样的浪漫也只能想想罢了。不过,五十几岁,有人说过这正是风华正茂的美好年华,无畏人生的风风雨雨,何惧自然界的小雨霏霏?于是翻箱倒柜,执意找出那把韦小宝丝绸店送我的漂亮的遮阳伞,且炫一炫它伞面上怒放的牡丹,湛蓝的天空,天空上终日穿行的浮云。任雨水打在伞上,滴滴奏响,把下午奏成黄昏。
拿了伞,爱人不放心,开车送我至公园门口。下了车,雨不大,点点滴滴。撑伞的功夫,打开手机瞅了一眼,群里有人喊我: 你来吗?玉龙潭,你要来,我就下去。是住在公园附近的先俊,我们都叫她北大妈妈。我忙打了过去电话,说我已到入口处,你赶快下来。悠悠闲闲迈着方步,打着我的天堂伞,不知不觉穿过了长长的林荫道。路旁的树木在雨中姿姿悠悠,旁逸斜出的树枝都努力地向着天,昂头就着贵如油的春雨,尽情地吸吮。路尽头一汪幽蓝幽蓝的湖水在雨中静默着,湖边一把天蓝色的伞下,一身深蓝色西装的江海依湖伫立。我喊了一声江海,他回过头来,羞涩地笑了笑,好像为只有我们俩而颇觉不好意思。我问为啥一个人出来,老婆呢?他说老婆这礼拜有事,出远门了。我想说一起去么,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不大一会儿,那边石阶下袅袅娜娜走下来北大妈妈,撑一把淡紫色的碎花伞,高挑的身材依然那么俏丽妩媚,白净的脸庞荡漾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细细的皱纹在温柔外平添了几分慈祥。老了,我想,美人迟暮,现在的我们应该很适合和蔼可亲这些词语。三把打着不同颜色的伞,伞下三个相同状态的中年人,缓缓地绕湖行走,悠悠地拉着家常。内容无非是中午吃了什么饭,两个人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争争吵吵。比如我说少买点儿菜,他非要多买,结果吃不了坏掉;孩子大了,该谈朋友结婚了,大人操心,孩子不当回事;颈椎舒服不舒服;腰椎还疼不疼;是不是跟我一样,你也戴了护膝;还游不游泳;能不能跑步;睡眠怎样;情绪如何;甚至还有当年同班谁谁谁恋着的谁谁谁,当初怎样怎样,现在如何如何……转了几圈,又一个电话打来,海霞从儿子相亲会上匆匆赶来,白鞋子白裤子,花毛衫,远远的一抹亮丽映入眼帘。三人变成四人,继续绕着湖转圈。不大的湖转了一圈又一圈,雨早就不知在什么时候停了,暮色渐浓。湖里的水波不惊,水底的鱼儿佁然不动,水面上的鸭子静静漂浮,有跑步的壮小伙从我们身旁掠过,咚咚咚的脚步声震得山响。回吧,哪天再继续。不知谁先说了声,于是摆手再见,各自归去。
第二天,雨继续不停歇地下着,整整下了一天。晚上开着车送妈妈,下车打着伞往姐姐小区里走的时候,感觉浑身透着寒意,有丝丝冷气从脖子耳根往身子里钻。
今天上班,又翻出已经归巢的羽绒服大衣,一路上并不觉得热。
这场雨,生生地把温暖的春天下出了秋天的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