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疯了。
眼睛看着一盘盘五颜六色的沙拉，鼻子闻着蔬菜、鸡蛋、鸡肉和调料碰撞出的撩人的香气，耳朵还听着人们清脆的咀嚼声，我的肚子哟，咕噜咕噜咕噜，不停地叫。
“80号，81号……90号……”
天哪，我的，我的，是我的。终于等到了我的沙拉。我端起盘子，利用小个子的优势，迅速而敏捷地绕过一群等着饭的人们。
对，就是它了。那是靠着落地窗的一个座位。一个人吃饭时，我总是避免四人座，太浪费啊。而我也更喜欢躲在角落里。
我把盘子移到了头顶，以使我能毫无障碍地前行——千万不能被别人抢了那座位啊。
“你会说中文吗？” 在一大堆英文声音中，突然冒出来一句中文。这谁啊！是在叫我？我的视线离开了那个靠着落地窗的座位，朝向那句中文的来源。
是一个阿姨。
“啊，哦，我会。”
“能帮忙点个菜吗？我们不会说。” 看到旁边还站着一个阿姨。
话音未落，她们便开始往点菜的地方挤，并示意我快跟上来。
她们估计也饿疯了。
“来两份汤吧，我还要土豆泥。” 阿姨不仅行动利索，说话也快。更可能是饿了，急了。她似乎很想尝尝土豆泥，说这三个字时，眼里有光。
“好。你们想吃哪个饭呢？有沙拉，有套餐，有……”
“就沙拉吧！” 她望着一墙壁的菜单，全是英文。选择太多，我也不想过多纠结，就选了第一个沙拉。Chinese chicken，中国鸡，还合她们的胃口吧？不管了。
“哦，对了，热水，还要两杯热水哈。” 果然是中国人。我在这边生活了三年多，每次去餐厅吃饭，总会要一杯热水。
她们不像是本地人。是来旅游的吗？或者来看孩子的？如果是旅游购物，怎么会来斯坦福购物中心？大多数游客都会去离这里开车3、4个小时的outlet。如果是看孩子，为什么孩子不跟她们在一起？她们几乎不会说英文。可能是在这边工作，给中国家庭做保姆或月嫂，她们只是空了来逛逛？
想起老爸老妈。两年前就帮他们办好了美国签证，他们却还没有来过这边。我们约好了下个圣诞节或春节全家一起来这边过。如果老爸老妈也像她们一样呢？我不在他们身边，他们自己出去逛，饿得不行，也不会说英文，不会点菜。爸妈也会像她们一样拼命找着中国人的面孔，问，“你会说中文吗？”
“能帮忙点个菜吗？”
老妈肯定会。老妈特别爱问人。老爸就不一定了。好像什么都要自己来。
又想起，一次在Palo Alto的苹果店遇到一位馒头银发的奶奶。她的iPad坏了，她不敢乱动，身边也没有人可以帮忙，只能来苹果店。苹果店里的工作人员教过她，但她没有听太明白，就一直站在放着一个个完美无瑕的iPad的柜台边，像是等待着什么。
“Can you speak Chinese?” 她会说些英文。
她把iPad递给我，打开微信，说发不了微信了。我看着iPad上超大的字体，突然从心里涌上了什么。立马想到，不是微信的历史消息占内存太多了，就是系统很久没有更新。确认了她没有重要的微信消息后，我先帮她清理了微信。
她一边看着我操作，听着我讲解，一边记下关键步骤，并一次次向我确认。她的中文字非常清秀。清理完微信后，我又帮她升级了系统，确实很久没升级了。
奶奶在湾区教中文。我有些惊讶。她看起来70多岁了。她的儿子一年前买了这个iPad给她。她用iPad和她的学生联系。我看到她的小本子上，还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其他iPad的操作方法和步骤。那些都是以前儿子教她的。最近儿子回国出差，就她一人。
“人老了啊。弄不来这些高科技了。” 整个过程中，我好几次称赞她很厉害很聪明。
太复杂了，她总怕自己出什么错，丝毫不敢乱碰。我本来以为，iPad相对其他产品而言，可用性已经很强了，苹果卖的就是这牛逼的用户体验啊。
我看看天色不早了，就提醒奶奶早些回家。她告诉我不用担心，她的家就在对面。几年前，她以每月500刀极低的租金租到了街对面的一个一室一厅。这是持有绿卡的老人的福利之一。本来以为要排队排几年才能租到，不到一年就等到了。说到这里，她笑得格外开心。要知道，Palo Alto一室一厅的房租至少2000刀。
“这里空气好啊。吃的也非常放心。来了十多年了，也习惯了。” 我好奇，就问了她美国和国内更喜欢哪里。
“各有好坏啦。在这边难免孤单些吧，没有了国内的老友。”
还有事要办，我和男友就离开了。我看着她的背影，那认认真真写字的模样，像极了我的外婆。
后记
置身于硅谷，置身于走在人工智能时代前沿的大神们中，我常常想，我们这一批拥有着还不错的头脑的所谓的精英们，到底该做些什么？
不要再做些什么来提高我们自己的生活了。已经够好了。我们做的已经够多了。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真正需要帮助的人们。在我们的身边的，我们爱着的人们。我们并不是什么精英啊，我们只是爸爸妈妈的儿女，只是外公外婆的外孙子女。
你说，你要连接一切。真的连接一切了吗？还是只是连接了早已成为社交媒体的傀儡的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