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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87期“雨”专题活动

漆黑的夜晚，大雨狂扫着前车玻璃，雨刮器拼命地抵抗，一刻不得停歇。这样的夜晚，不适宜外出，更不适宜开快车。可是，陈莉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一接完那个陌生人的电话，她便冲出家门，赶往约定的地点。

电话里的声音有些怪，不像是真人发出的，又不太像机器人，好像从无比遥远的地方传出，但每个字简短而清晰。笑笑在“明记”茶楼。

拐过一个路口，车子就来到了玉山脚下。玉山是座荒山，没什么名气，只有附近镇上的人才知道。陈莉还是多年前和朋友徒步爬山，来过这里。印象中，这里没有什么店铺，更别说一栋茶楼了。或许是这两年开发成旅游区了？

陈莉放慢了车速，透过车窗玻璃上的雨帘，拼命寻找目标。其实也不用费力找，因为前方一片空旷，除了一栋二层楼的中式楼房，像是茶楼的模样，其他什么建筑都没有。茶楼挂了几盏红色灯笼，影影绰绰，在雨夜里左右摇晃，带着些诡异的色彩。陈莉的心不觉一惊。

车子停到门前时，雨突然小了，左右停了几部车，店里的灯不是特别亮，但暖黄的灯光从窗户射出，在这漆黑的雨夜，竟增添了几分暖意。陈莉稍稍放宽了心，疾步走了进去。

她一刻也等不及了，笑笑，她唯一的女儿，十岁生日那天失踪，如今已经过了五年，在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里，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找到她。每一个线索，她都不曾放过，哪怕每一次失望都犹如刀子在她心口又划了一刀，但每一次新的希望，又让她义无反顾地奔赴。

推开门，陈莉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就算是下着大雨，毕竟是七月夏季，屋内竟比屋外冷多了。

一个服务生模样的女生迎了上来，尽管脸上挂着笑容，但那过于白皙的面孔透出几分寒意。

她的问题也很奇怪，谁给你打的电话？

陈莉愣了一下，我是来找笑笑的。说实话，她也不知道电话里那人是谁。

侍者没再追问，只简短地说了一句，请跟我来。

陈莉心里充满了疑问，又不知从何问起，只好乖乖地跟着她。

茶楼的布置古色古香，很像古装剧里的陈设，陈莉有些恍惚，好像自己穿越到了古代。大厅里只有三四张桌子，没有客人。经过几个包间，都是房门紧闭，隐约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好像还有抽泣声，但因为很轻，听得不真切。

陈莉跟随女服务生走上了二楼，一路上后者一直没说话，直到两人来到楼道的尽头一间。

就是这一间。女生做了个“请”的姿势。

陈莉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她转身，服务生已经不见，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

她定了定神，忐忑地推开门，立时呆立在原地，随即热泪盈眶，全身发软，差点瘫倒在地。女儿笑笑坐在一张竹榻上，手里拿着画笔，正聚精会神地画着什么。

笑笑！笑笑？陈莉觉得全身的每块肌肉都在发抖，她小心翼翼地慢慢挪向榻边，颤颤巍巍地伸出双手，想要去抚摸女儿，又不敢，仿佛她的触碰会让女儿瞬间消失。

笑笑还是五年前的样子，连身上的小碎花裙都没变。看到妈妈，笑笑一下子从塌上跳了起来，画笔洒满一地。

“妈妈，妈妈，你终于来了。” 笑笑扑到妈妈怀里，眼泪簌簌地直往下流。

陈莉紧紧地搂住女儿，不住地道歉，“笑笑，对不起，是妈妈没看好你，让你走丢了，对不起...... “

笑笑猛地抬起头，一双泪眼认真地看着妈妈，“妈妈，不是的，我不是走丢，我是早已经离开了...... “

陈莉像是没听懂女儿的话，用手擦了擦眼泪，笑着说：“不管怎样，我终于找到你了，笑笑，我们现在就回家。“ 说完，她抱起女儿，准备往门口走去。

笑笑却挣扎着脱离妈妈的怀抱，痛苦地说，“妈妈，请你让我走吧，我在那次车祸时就该离开了…… “ 陈莉突然觉得脑袋一阵轰鸣，女儿在说什么？车祸？某个被掩埋许久的记忆像是一头猛兽，不顾一切地冲破重重枷锁，咆哮着向她扑来。

五年前的那场车祸，也是发生在雨夜。那一天，笑笑有个舞蹈课，但她说头痛，不想去，可陈莉认为是女儿偷懒，故意找借口，坚持开车送她去上课。车刚开出去时，天还是亮的，可一转眼的功夫，雨越下越大，天地仿佛被笼罩在一张巨大的黑布里，逃都逃不了。

因为已经迟到，陈莉有些心急，不自觉地加大了油门。就在一瞬间，一辆大卡车像是突然矗立在面前的大山，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眼前陷入无边的黑暗......

这段记忆一直被沉在大脑的深海里，不见天日。陈莉所记得的是事故发生前的几小时，她带着笑笑去买礼物，在商场里一个疏忽，一转身，女儿不见了。但没几分钟，她就在隔壁游戏区找到了她。

所以，笑笑不是失踪，而是早就在那场车祸中，离开了这个世界。陈莉一下跌坐在地上，撕心的疼痛让她喘不过气来，这种感觉和五年前一样。正是因为难以承受，她选择了遗忘。

“妈妈，我一直被关在这里，这里的阿姨告诉我，因为我在这个世界没有灵位，也没有照片，我就是被人遗忘的，如果到第五年都这样，我就不能顺利去到另一个世界了。“

女儿又是悲伤，又是祈求的眼神，看得陈莉的心碎了一地。

“妈妈，你让我走吧，你也要快乐起来，我其实一直看着你，也能感觉到你开心还是不开心，这些年，你伤心，我也跟着特别难过。我想要放心地离开，即使在另外一个世界，你快乐，我也能感应到快乐。“ 女儿将双臂环抱住妈妈，就像从前一样。

笑笑的声音不大，可每一个字像重锤一样敲打在陈莉的心头，她知道，她该放手，早在五年前就该放手。因为自己的执念，再一次伤了女儿。

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夜空出奇的清朗，一轮明月高挂，仿佛之前的那场雨只是一场幻觉。陈莉抱着女儿，尽管阵阵凉意袭来，她依旧抱着，但愿时间就此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