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立夏,却有着隐隐的忧伤。
关于童年立夏的记忆是美好的。母亲煮了带壳的鸡蛋,我们自己用手织那种装鸡蛋的小网袋,然后把鸡蛋装在里面,和小伙伴们带着鸡蛋,舍不得吃,出去玩也提在手里晃悠。
记得童年时立夏的时候总是下雨。雨水顺着屋檐滴滴嗒嗒的落下来。母亲要我们戴着笠站在屋檐下吃鸡蛋。我们不知道为什么要站在屋檐下吃鸡蛋。可能就是有一些美好的寓意吧。
童年时的立夏,在记忆里是一副美好的乡村的画面。越过雨帘看到远处的水田雾气蒙蒙。田里一片嫩嫩的新绿。那是万叶竟发、蓬勃生长的初夏。
后来长大了成家了,对节气的概念并不强。母亲却牢牢记得。每到立夏就会煮好了鸡蛋,等我们回家去吃。还会做好满桌子的菜,等我们下班到家,一家人就像过节一样的热闹。那时只道是寻常,如今才知是不可再得的一家团圆的幸福。
今年立夏回到家。推开门,家里却是异样的冷清。姐姐正带着小儿子坐在客厅辅导他写作业。父亲一个人在井边默默的刷他的解放球鞋。母亲不在了,家里没有一点立夏的氛围。
树上的枇杷也黄了。母亲在的时候会要我们或弟弟把枇杷摘下来,用篮子或碟子装了,一家一家的送给左邻右舍尝个鲜。。。
想起这些,鼻子酸酸的,心里觉得堵得慌。受不了家里的冷清。我对父亲说,我去院子里看看。
看看今年的新竹,窜得比三层楼还高;看看爸爸种的辣椒苗,不过半尺高,却挂了一个一个的小辣椒;看看百合,也已经挂了花苞,也许三五天后就婷婷绽放。
可是母亲不在了,物似人非泪满眶。望着满院立夏的午后阳光,我感觉在梦里,希望梦醒,依然看到母亲在院子里忙碌,或者在院外和邻居唠嗑。
返回家里,看到父亲仍然默默坐在门前矮凳上,我走过去在旁边的土豆黄的皮沙发上坐下来。皮沙发是母亲花800元买的,记得当时,我们还怪母亲乱花钱,买这样的过时的假皮沙发。想想真不应该。我们没有谁能理解母亲的孤独、恐惧,对老去的无奈和落寞。
我坐在沙发上默默地想着母亲。沙发比父亲坐的小矮凳要高一些。我望向父亲的满头白发和皱纹纵横的脸。我看到父亲镜片后面的眼角闪着泪光,我呆住了。父亲是想起了我的母亲呢还是想起了他童年时的立夏呢?我不得而知,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爸,你种的辣椒长了小辣椒诶。那些大蒜怎么全伏在地上啦?走,我们看看百合花去。"我站起来率先往外走,以轻松愉快的语气说。
我们俩一前一后来到前院,看看辣椒,看看长竹,看看枇杷,看看百合,看看大蒜。
"你给秋华打个电话吧。"父亲突然说。
"给秋华还是勇华?"我不能确定父亲是不是想打电话给我小弟,所以把两个弟弟的名字都说出来。父亲自从去年国庆期间脑梗后,他的语言表达常有词不达意。有一次,他要我拔葱回家,却说是拔草,我当时是一边笑一边把快要涌出的泪水憋回去。
"给勇华吧。"这次父亲确定了是想打电话给我在南昌谋生的大弟。
电话接通,大弟正在工作。我告诉他,父亲想给他打电话。
以前母亲在的时候,逢年过节或立春立夏,母亲总会打电话给在外的孩子,千叮嘱万挂念。父亲会说,孩子那么大了,孩子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不用操心。
如今,母亲不在了,父亲倒操心起来了。然而,我把手机给父亲,父亲却连连摇头摆手,一边说:不接不接。父亲提出打电话,最后却不肯接电话。讷言的父亲,几多牵挂,无语的表达。
在外的孩儿,立夏,你安好吗?
你又是否记得,给在家的正日渐老去的父母打个电话,问个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