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明年初春。”
——1783年11月
寒意已浓,枪炮和侵略剥去了人们对时间的认知。灯火彻夜未熄,卸下武器的青年正庆祝着又一场战斗的胜利。
翩翩雪落,拍打在无形的烈焰上,顷刻散作虚无。
“突击战以少胜多,捷报频传。不愧是将军。”
“这次胜利,几近扭转了整个北方的局势,有将军带领,我们必会迎来胜利!”
长桌末端身披战袍的女人冷哼一声。
“少说这些漂亮话,这几年的苦头没吃够吗。”
桌角泛黄的信纸,来自三年前的马萨诸塞湾。
信纸一角母亲的署名已经黯淡,仅留下几行模糊不清的字迹。
“五月花开了……
不必担心我们,我们一直都在。”
默然将纸折上,她不语。
狂风无止尽地侵扰着巡逻的队伍,北方的冬夜,漫长,荒芜。
右眼忽地传来阵阵剧痛,视野笼罩在一片尘白中。她捂住那只眼,风的呼啸,雪的砸落声,士兵的言语交织在耳中,混乱了她尚且清醒的意识。
身旁的家伙提亮了音色,被风吹得嘶哑的嗓音又一次炸开:“将军,我们发现了敌军的逃兵!”
敌军。她顾不上疼痛,警惕地扫视着面前的苍白。一个身影陷在雪堆里,制服老旧而看不出样式,似是被寒冷褪去了色彩。淡金色的长发搭在颈间,使她恍然意识到这是她踏上这片极寒之境以来在战场上第一次遇见...女人。她没有迟疑,抬手挡住上前的部下:“你们在前面守着。”
“将军?”
“至于我…得把这个危险的家伙带回去。”
部队一路向前方的虚无踏去,留下她孤独的背影。
蹲下,抱起面前冰冷的躯体。北地的寂静让她能够感受到微弱的心跳传到胸膛。
万幸。
炉中的火光跳动,温暖而明媚,将她从混乱的的记忆里拉出。睁眼,意识在暖意下复生。她想起自己做了什么,把一个濒死的逃兵连夜背回军营,即使她自己都毫无把握。柴已添了两根,这个人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却没有丝毫将要苏醒的迹象。
她不相信。不相信这少女会永远沉睡在北风的侵袭中,否则那与她共鸣的心跳又怎会出现。
“喂,别睡了。”
少女紧闭的双眼似是张开半分,茫然中瞟到她外套上的胸章,面容上顿时浮现惊惧。艰难地从床上撑起,拖着颤抖的双腿缩在角落。
“我有那么吓人吗。正好审审你,敌军是吧,入伍几年了?打了几次仗啊?”
“女士,对不起……我是皇家的医生,今年一月才参战,没打过仗。”
她本想继续问下去,但右眼的疼痛使她第二次失去思绪,无能的怒火在她心头盘踞。
她猛地敲桌。
“既然什么都不知道,就带着你这堆玩意滚回你的皇军!”
——她忘却了自己何时落下眼病。
或许是四年前在康涅狄格的那次受袭。这不值得她回忆过多,病痛早已使她明白这种滋味。
“别,别让我回去。”少女的语气多了几分慌张,甚至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急切。
“我是皇军的弃子……让我回去也是死路一条。——您的眼睛情况很不乐观,但是我可以治好!请让我留下。”
她似被电流击中,心中只剩一片惊愕。
“你说,你能治我的眼睛?”
她终没忍心。赶回队伍前,她把少女披散的金发扎成两条长辫。
“将军,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
“弗里嘉特.温。你呢。”
“洛维斯.戈利亚。”
她忽觉得心中某个角落重新亮了起来。
我曾见过你吗,这位暴风雪送来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