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农历七八月份,秋风已经开始飒飒裂响,吹到脸上在清晨的朝露鼓动下,脸会感觉到一阵生涩的疼痛。尹梅经风一吹从脖子后面上来一阵热浪,经过头顶到达面门,最后汇聚到鼻尖全身生涩麻木,两滴泪珠从面颊上滑下,却没有因为温差而冒热气,眼泪酷似数九的冰晶攀悬在沟渠纵横的岩石上木讷冷漠。
星星点点的各家各户坐落在大棋盘的村庄里,在十一二点的休息时段,借着皎洁的月光窥见了那个消瘦的身影,他缓缓走上有斜坡的自家院坝里,这个男人从来没给过自己一点安全感,而自己却始终觉得生活就是这样。光影华然那个男人身后,缓缓又上来一个女人,矮小肥胖或者说是臃肿。如果是白天一定是一身纯白的嫁衣,如同待嫁的新娘,人生只有一次,却也美如画卷。
两人如同偷油的老鼠,身姿轻快走进了对面的偏房,没有灯光没有声响。从肥胖女人出现的那一刻尹梅便失去了知觉:两个人应该是打麻将打累了,一个睡在沙发上,一个睡在床上勉强睡一晚,他们爱玩这些的都喜欢这样,一下又从自我欺骗中醒来,没有任何反应,在一个狭小的内心世界中筑起属于他的高墙,又亲手推翻,一遍遍品味着个中的味道。
咯~咯~咯~五六只鸡在地上扑腾着抢鸡食,一丝阳光照上了土岗坡上的人家,腾腾的热气升起露水渐渐散去。照常去拢火这像一种刻在基因里的习性,不需要太多的消耗,即使在深邃的迷雾中也能进行,墙头的串串辣椒,墙角的锄头铁锨在阳光的照射下,都显示出生活的气息,灶台锅洞中噼噼啪啪的脆响,锅里渐渐飘起的白雾。锅洞的黑烟锅里的白烟混合着直冲顶棚,好像蘑菇被石头压住。
人的精神往往可以在工作中分散,一旦坐下便会不停的让人回味,甜蜜是有丝丝香气的,而苦涩则是辣涩回甘的。咚~~咚~~悠长沉稳的节奏声在院子里响彻开来,狗听到了兴奋的呜呜低鸣,丈夫的奶奶已经八十多岁了,却仍然精神很好每天在八九点十点这个阶段就会起床,晚上天刚黑还有点麻洒亮的时候就上床睡觉了,好多年了都是这样,好像一个有原则的人,坚守着自己内心认定的事业一样,知道的人却懂得,从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走过来的人,都无比的珍惜一切的物质,比如电,早睡只是因为不想浪费电。
“奶奶,吃面。”一碗还在冒热气的面放在了老太太草墩旁的石台上,上面一层厚厚的猪油,还有很浓的汤,以及各种蔬菜肉的配料,重油重盐这种面吃多了,突然吃一顿清淡的还感觉好吃,然而一段时间不吃只要想想都口水流。经常干农活的人能吃下这个,而且还可以再重口一些,老太太的体格非常高大,虽然有小脚却不影响她具有威慑力的骨架,在她们的时代她是一个家庭的另一方天地,这样的食物最合她的胃口。
南方的天气很淘气,在清晨时分可能会是零下远方的大雾都会感觉携带着锋利到极点的小刀,要追逐着割你的脸和所有露出的皮肉,而到了白天却像刚打完篮球还比你高大很多的人突然抱住你,闷热难耐高岗上的人家,虽然只是初碰太阳的边却也会转移到阴凉下去躲藏着,害怕调皮的骄阳轻搔自己的肌肤。
往天面放下就会去打猪草,而今天尹梅却坐了下来,看着眼前这个巍峨的老人。“她”很厉害在那个年代养育了七个子女,自己的丈夫是“她”第三个孩子生的,可以说老人家子孙满堂,然而她却很孤单,自己也只是给她一些吃的,家里的牲畜也这么喂养。“她”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没人记得“她”同时代的人几乎都死光了要么就是像“她”一样,被人遗忘。“他们”最后的归宿或许是泥土。留下的是一块石碑,和众多的子孙,这是她们的时代命运,也是伟大女性人类的命运,她们知道自己的命运是什么,自己却像活在原始社会一样不知道自己的归宿。
院中树下的胶木盆装满了水,微风一吹就会泛起涟漪,上面有些强大的生命水黾,它们不怕涟漪的巨浪,勇敢的冲上去,依靠强大的本领来扛过一道又一道洪流的侵袭,鸟鸣啾啾干树枝被太阳一晒传来的噼噼声。和谐又暗潮汹涌的世界里尹梅没有任何举动,或对不平等的愤怒,或对找不到自我的惶恐,或对各种事情交织时带来的烦恼苦闷,她从来不宣泄也从来不会反抗,即使她很聪明,然而时间与空间的枷锁,捆得她太紧了。她忘了人是自由的,这种忘是从根本上的亦或者她就是个特例并不自由。
老太太目光浑浊,对坐在隔壁草蹲上的人毫无回应,即使是一个肢体语言也没有,她像游荡在塞外的荒野,却只是精神,肉体还活着因为她刚吃了一碗面,还能感觉到饥饿与饱胀。中午临近尹梅却恍若未闻,她坐着好像无声的控诉,精神并没有过多的痛苦,甚至有一些强硬,她知道孩子快到家了,然而她就是不想做,就像她违反了往日去打猪草的习惯,在向谁控诉却不知道。
叮当~叮当~隔壁的二叔幺牛去放,熟悉的声音融化了一颗本就温热的心,她赶忙起身冲进了灶房,手脚轻快,在她的主场如同芭蕾舞演员在最靓丽的舞台上一样,自信而优雅将一切都暂时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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