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白领的)妈妈吃过早茶,便回到家忙碌起来,为儿子准备一顿精心的晚餐……” 这是舌尖上的中国里面的一句旁白;底下有人评论,从上午就开始准备晚饭,这就是咱们中国人对食物的态度。我去过的国家不多,但曾大胆的做出过一句归纳,一个民族历史的长度和人们烹制食物的时间是成正比的。在美国这片土地上,人们遵从这一套严谨详实的法律或者规则而生活,表面上产生了一个高素质和高度文明的错觉。时间风蚀出文化的模样,当短短的历史不足以进入生活深处的时候,饮食文化似乎注定是一个会被遗忘的角落。
(一)十二点的分界线
有一次大概是晚上十一点半吧,我和小泽师兄一块回宿舍,我说咱得走了,因为我想去趟麦当劳买点吃的,麦当劳12点关门,开过去15分钟,还来得及。学校五公里范围内,过了晚上十点,就剩下一家麦当劳和一家Jack in the box了。我说,我吃过两次Jack之后就再也不想吃了,师兄说,确实,还得看麦当劳这种老字号。范围大一点,吃夜宵的地方可能还有Cupertino的Green Apple Bistro和Hankou。说12点是个分界线,是因为12点从学校出发开过去到这两家要半个小时,它们也快关门了。也就是说,这个时间肚子饿了是一件很悲剧的事情,能暖胃的可能只有泡面和冰箱里的速冻水饺了。时常不由得感叹和本科时候的西门食街的夜宵生活相去甚远,当然这可能因为现在学校在市郊,换句话说,就是一个不种田的农村,大城市里面或许会稍有改观。但无论如何,本科时候打赌赌的那些手抓饼,像“此间的少年”中的康博思鸡腿,已然都是封存的故事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深夜食堂,那些让人不眠的事情和情绪,赋予了那件小店的食物特殊的味道。
(二)寻不到的肉夹馍
每每谈到食物,人们总会说起一个词叫“正宗”。我觉得它有两层意义,一层是沿袭着传统的做法,这一层,我的理解是对某一种食物的发明者或者说改进者的一种纪念或者致敬。另一层是要好吃,一个常有的观念是,仿制的菜品不一定有正宗的好吃。当第二层没有的时候,食物不好吃,也失去了它本身的意义,至于是否第一层“正宗”,也就是沿袭传统,人们便不会去关注了。就像,我从来不会吃所谓正宗的汉堡三明治,也不会去考虑Carolino和Kansas的烧烤酱有什么区别。我知道,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遗憾地错过了肉夹馍,才让三明治大当其道。湾区确实没啥好吃的肉夹馍,尽管我一直在努力地搜寻。Milpitas大华好像刚开了一家陕西菜,没俩月就关门了,类似的那里倒有一家熏肉大饼,我们一直说要搞一个food truck把熏肉大饼带入斯坦福,给这个学校带来一场午餐革命。勉强可以接受的也就是San Mateo北京面食馆和QQ noodles的肉夹馍了,总算是赶上了国内早餐摊的水平,而对于“正宗”的第一层意义,则还完全谈不上。
(三)兰州牛肉面
这一段本来准备打算写在另外一篇没写完的文章最后,就放在这里吧。很久之前好像有那么一篇文章,在朋友圈转的很火,说的是正宗的兰州牛肉面虽然是手拉出来的,但是并不叫兰州牛肉拉面。对于食物的尊重,已经到了对一个字的加减都十分挑剔的程度。本科毕业的时候去青海湖徒步,当时先是飞到兰州再从兰州转火车去西宁。从兰州机场到火车站的间隙,正好够吃点东西,然后我和明男神就去路边找了家大众点评还不错的店吃牛肉面。刚吃的时候,“It was like ???”,一下子感觉自己吃了好多年假的兰州牛肉面。正宗的兰州牛肉面汤是清的,讲究一红二白三绿四五什么的,后来我才知道,京津地区正宗的牛肉面只有马子禄和东方宫两家。吃完牛肉面,我俩就奔火车站,又玩儿两天然后徒步了四天。徒步那几天早饭就是一个馒头一个鸡蛋,午饭吃一点零食,晚饭是一个盒饭。饿了四天回到兰州,我记得我和明男神还惦记着当时的味道,就又找了一家牛肉面店,各自要了一个牛肉面套餐又加一个牛肉面。当时的感觉是终于走完徒步了,可以吃顿饱的然后回家了。我自己总喜欢给自己的生活增加一些仪式性的东西,就这样,一个牛肉面套餐加一个牛肉面变成了我每次回家的标配。有的时候从美国这边飞回去,时差加上我不喜欢吃飞机上的东西,落地之后的转天早晨,我总会饿得不行地去吃一套标配。有时从北京南站路过,时间允许的话我也会去东方宫吃一碗牛肉面。好像东方宫和马子禄以及其他几家店还在为正宗的名义而争论,但对于我自己来说,那碗清汤总是一段旅程的终点,是回家的味道。
(四)深山里的拉条子
高三的时候和爸爸去了趟新疆,当时是从天山北边的乌鲁木齐飞到南边库尔勒,计划是从库尔勒开车去巴音布鲁克草原,然后翻越天山开回乌鲁木齐。巴音布鲁克草原是我去过的唯一一个草原,交通不便给这片天山中的沃土带来了最大的保护。当时那天,路上费了各种周折,总算到了草原。在草原各种转完,时间已经是下午比较晚了,有两个选择,一个是通宵开到乌鲁木齐,一个再开七八个小时开回库尔勒再坐飞机回乌鲁木齐。如果开乌鲁木齐,就要翻一个叫天山一号达坂的地方,达坂就是山口的意思。他们说那个季节一号达坂应该还结冰了,我当时直接就虚了,虽然不开车但是也坚定要求回库尔勒。即使这样开了四五个小时,天完全黑了我们还在走山路。一片漆黑中忽然出现了点点的灯光,有个二三十户人家的小镇,就那么一家面馆还没有关门,我们一人点了一盘拉条子解决了晚饭,总算不用饿到后半夜回库尔勒。国内西部的这种村落都不大,几十户聚成一个小世界,一座山一座河就是他们生活的边界。我一直对高原上的湖泊和小村落有一种清冽的向往,湖泊可能源于青海湖的经历,村落可能就源于这天山深处的小镇。湾区开了一家连锁的新疆餐厅叫丝绸之路,每次去那里吃饭我都会点一份拉条子,给一块吃饭的同学讲这个故事。后来我又看《狼图腾》,看鸟瞰中国中新疆那集,就在想,希望那片草原和那片天鹅湖一切都好。
几个小故事,从陕西到青海到新疆,一路向西。咱们中国人,有一种习惯就是把种种的故事和情节,与食物联系起来,单单就这种行为或者习惯来说,就是一种可贵而自然传承着的文化。愿每个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一间自己的深夜食堂,有道是,此心安处,便是吾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