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苒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活在象牙塔里的人。别人看她的生活,每天种花,给小孩子上钢琴课,连三明治都要摆在洁白无瑕的圆盘里,有角度的照下来,精修一下发在朋友圈里。朋友圈里的李苒体面的工作,优雅不俗的房子,她黑又长的头发倾泻下来温柔大方的面容。人人都以为她过得“好。”
她确实过得不错,比起那些同样中途辍学的同伴们,李苒觉得自己凭着努力和运气更上了一层阶级。她的运气是她的母亲,一个身上有点江湖气的女人,当年,这个女人果断的和她爸爸离了婚,只身一人去了外地,给李苒赚回了这套房子。父母离异并没在李冉心中留下多少创伤,她平淡的爸爸根本给不了她们母女想要的生活,要不是她妈妈当初孤注一掷的一搏,李苒现在窝在那个小县城的影楼里收银呢。
李苒是她妈妈一手培养出来的,她一直认为只要坚定的按她妈妈的方向走,就不会有错的。包括当初狠心抛下相恋六年的初恋男友宋峰。李苒是爱宋峰的,十六岁相识,相依相伴六年,李苒最矫情,最无助,最落魄的样子他都见过,他们是可以不刷牙都敢张着嘴拥抱的爱人。可是李冉离开了县城,见过了城市的繁华,她就知道,她不能和宋峰在小县城过一辈子了。李冉靠着宋峰的供养报了钢琴课程,两年里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琴房里指尖飞舞,当初宋峰走时说李冉对他太狠心,其实他不懂,李苒是对所有人都狠心,包括她自己。
李冉不后悔放弃宋峰,她知道自己从不是温室里的花朵,她是山野上饱经吹打的玫瑰,受过生活残忍的洗礼。才有了最灿烂的盛开。
李冉为自己打算的很好,找一个家世人品中等以上的老公,她已经有了母亲的房子,母亲是再拿不出钱来的,嫁妆
就由父亲那出了。李冉的父亲糖尿病史很多年了,一直靠低保和打胰岛素生活,偶尔种种花卖卖种子,李冉养花的手艺就是和父亲学的,李冉每次回到家,家里的院子里都百花盛开,鸟语花香。然而走进屋子里,总能闻到那颓败的味道,那是生命已经腐朽老旧的气味。很难想象一个这样颓废的人竟能养出这些朝气蓬勃的花儿。
这几年李苒越来越不愿回小镇看父亲了,每次见面父亲总是喋喋不休他的病痛,李冉大都是柔声的哄着父亲,托姑姑照看着点,她没有闲钱和精力去照顾久病的人。况且,她也不想在光鲜的背后让别人知道,她有这样的父亲。
李冉了解父亲,再难都不肯卖房子的。她一直都是安心的过着自己的悠闲的小日子。直到老家那边来电话,父亲不行了。
李冉连忙定了回家的火车票,太匆忙没买到卧铺。她坐了一晚上硬座回了家。熬了一宿,拖着已坐麻的屁股赶去医院。姑姑一顿劈头盖脸的数落迎面而来时,李冉整个人还混沌沌的。“李冉,不是我说你,你挺大的人了,能干出这么没良心的事,你爸都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了,‘’你都没回来。你爸真是白养你一场。你不孝。”什么?李冉懵了,她转身去病房里看父亲,大半年没见,那个唉声叹气的老头瘦的脱了形,像是一把骨头缩在病床上。李冉喊了声“爸。”病床上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李冉第一次知道,原来病死的人去世前不是电视剧里要说很多话,往往是躺在床上除了一口气什么反应都没有。李冉还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眼父亲,她得知个事,房子。姑姑趁着父亲病危前已经把房子给过户了,直接过户在她自己名下。李冉一块砖都没得到。
“你们,你们还是人吗?趁着我爸昏迷,把我爸的房子给过户了,我要告你们。”李冉嘴唇哆嗦着,指着父亲那边一干人。
“告我们?你们去吧,过户的时候你爸完全清醒着,法院都有视频和认证书。你爸是对你彻底失望了,他发现他好吃好喝养大的闺女连他死活都不顾,还得是我这个妹妹跑前跑后。你竟然还有脸要房子。”姑姑的声音冰冷冷的,像对一个陌生人。李冉曾经对姑姑表面上是很亲密的,为了让她多照看点家里的事,经常给她带礼物。她今天才发现,这个女人一点都不傻,她毕竟比李冉多走了20多年的路,她太精明了,她装傻装了这么多年,今天终于一口吞下了一块大蛋糕。
“那为什么我爸两次病危通知书你们都没通知我?”
“你要是好好在你爸身边守着尽孝,还用得着我们通知你。李冉,你跟你妈一样,谁有利可图就跟谁走。”一句话,堵得李冉哑口无言。
一大早,李冉匆匆忙忙的赶去法院,调出爸爸房子过户的认证视频,当工作人员在电脑上给她放出那段录像,父亲在好多亲戚的陪同下,签署了协议,这个窝囊的男人这辈子可能都没这么被簇拥过,爸爸当时已经很憔悴了,却还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说“我同意把我在xx处的房产在我过世后赠予我的妹妹李芸。”父亲的脸上已没有了挣扎,他认命了,看开了。他没有提到李苒一个字。像是不存在她这个女儿。
一路回到医院里,李冉透过病房的窗口看父亲,她哭了,捂着嘴泣不成声,她能想象到父亲当时的绝望。父亲总是和自己说“小冉,回来看看我好吗?我很难受。”“小冉,你呀,不随我,随你妈。做人不能太过算计,太过自我。”
李冉一直像母亲一样,做个果断的人。而今天,心软了一辈子的父亲,以最后的房子为代价,给她上了最心狠的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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