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秋季的白昼变短了,下课后吃了晚饭,没一会天色便暗了下来。
上晚自习之前,我喜欢漫步在操场的跑道上,一圈又一圈地走着。操场的周边种了几棵桂花树,浓烈的桂花香随风飘来,闯入鼻腔,我努了努鼻子,不是很喜欢这个味道。
我正在与练习了一段时间的十孔布鲁斯口琴较着劲,断断续续的音符在吹吸之间流出,时而发音正确,时而又吹错吹漏好几个音。
不远处的教学楼里灯光通明,楼道里有同学们奔跑的身影,传来了兴奋的打闹声和尖叫声。
“明天可以陪我去医院吗?”碧雪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专注于和口琴发音较劲的我,几乎都忘记了身边还有一个人陪着我漫步在跑道上。从一开始她就安静地听着我反复练习同一首曲子。
听到她的声音,我停下脚步转头去看她。
碧雪的手不自觉地抚摸着平坦的腹部,似乎在等待我的回应。
而我却只是静静地看她,等着她尚未说完的话语。
“陪我去拿掉,我一个人,有点害怕……”她说得小心翼翼,似乎在担心我会拒绝。
“他……不陪你去吗?”我看着她久久才问出压在心里的疑问。
“他说,”碧雪的声音很轻,低下头看着脚尖,“他没有时间。”
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难过?
远处的天边繁星点点,教学楼仍是一片喧嚣。那个年纪的我,还不懂得爱情为何物?也不懂得这样的付出是否值得?
“好吧,我陪你去。”
听到我肯定的答复,她抬起头面露欣喜地看着我。我朝她微微一笑,继而迈开脚步。小巧的蓝调口琴放置唇边,又接着吹起断断续续的音符,直到上晚自习的铃声一阵阵地响起。
“走吧,上课了。”我收起口琴与碧雪回到教室。
我和碧雪谈不上特别要好,仅仅只是还可以,也或许是因为同宿舍里,没有人愿意陪她去。
碧雪是来自广西的女孩,我则是本地人。走进这所学校后,我们同班,同宿舍。
第一次遇见碧雪,是在军训结束调整宿舍的时候,我搬进她们宿舍。
她留有一头很漂亮的长发,大大的眼睛,薄薄的嘴唇,白皙的皮肤,性格活泼又开朗。相处之后,我一直觉得她是一个脱离了世俗,神经大条的女孩。
我想我也不够懂事,相处一年多,两人经常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甚至有一次还差点大打出手。可事后,很快又和好如初。
我也很费解这样的相处模式。
碧雪的他,叫易成。和我有过几面之缘,但未曾有过交集。从碧雪和他交往后,经常在宿舍里听到他的名字。
碧雪说:“他们很相爱。”
每个周五和周六晚上,她从不回宿舍。第三天,可以看到碧雪活泼乱跳,一脸幸福的模样在宿舍里撒了一手好狗粮。
我想,或许这段感情带给她的更多是快乐与幸福吧,才能抵消掉留在身上的伤痕,忘掉那些疼痛。
这是她第二次人流。
第一次,记得她和我说:“暑假回家前,发现有了。第一次不懂,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回到家后开始有些轻微的反应,害怕被父母知道。便偷偷去药店买了药,流掉了。”
她骗父母说:“是例假,痛经。”
还记得我当时睁大了双眼,听着她眉飞色舞地说完。仿佛是在诉说别人的事,与她无关,她神情里没有丝毫的难过和悲伤。
我的心里不由地替她担心,可是她似乎并不需要。
“值得吗?”我曾经问过她,“我们都还是学生。”
“当爱情来的时候,”她回答得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没有值得与不值得,也没有对与错,只有你是不是因为拥有它而快乐。如果快乐,那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及时行乐。
肤浅的我,当时只能想到这个成语。
或许只有尝过爱情的人,才拥有发言权,也只有她才知道想要的是怎样的爱情。
而这样不计后果的爱情,或许是我永远也无法体会得到的。
至于碧雪真的快乐吗?
我不知道。如果问她,她的回答是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