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病不愈。听从建议舍弃九龙医院,来附一院看专家门诊。难得来市区,也可能怕死,一贯压点,竟早到一个多小时。分诊护士说你还早、出去逛一圈吧。看了满屋黑压压焦躁的候诊者,想起定慧寺距此不远,毫不犹豫顶着38度高温走出门。
多年不来,隐约记得这一带旧民宅巷弄多相通。信步弯入附一院旁不知名小巷,房前门口有小片的庭院,空地照常种着香樟、石榴、杂草、冬青,旁边散落着乘凉的老式木椅,自制的晾衣架。一排老家夏日常见的“打破碗碗花”,在烈日下蔫蔫紧闭花苞。全是似曾相识的烟火气息。再往里走,竟是无路。换条巷子折返,看到门口的路牌,香积弄。(Long?)
出了十梓街,沿凤凰街向北,烈日当空,仍到处可见仪态明艳热烈的凌霄花。或三两枝从院落旁逸斜出,飘然悬于粉墙黛瓦;或整株生机盎然、俨然夺目一景。不愧与石榴花并列为我的夏日挚爱。
一时贪看花迷了路,抬头在不起眼角落,偶遇周瘦鹃故居。万古风流今犹在?早已随风化入土。一老伯挑担在故居边巷口叫卖苏州的夏日二鲜;加上身着苏州老式装扮,沿街叫卖手作栀子花茉莉花的乡下老妪,颇有“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的古风雅俗。
我已多年不来市区。读书时,骑着单车一日三次穿行于望星桥、定慧寺的记忆,渐行渐远。无论来与不来,这方小小天地,就像史铁生的地坛,始终是心中的世外桃源。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定慧寺牌坊下,赤膊坐在台阶上,一边看报纸一边喝啤酒的大叔。
佛寺里,连施工的提示牌,都是繁体古风。
异常安静。一切如十多年前,我日日探访那样。不经雕琢,朴素天成。庭前一草一木肆意滋长,并无人工的过分痕迹。大殿佛前,盆摘供奉随意摆在那里,极愉悦亲切的家常,又肃然不可侵犯的神意。
踏入偏殿,身心都似归了家,一下清凉平静。两居士绕殿诵经,默默奉上栀子花,跪拜许了愿,万籁俱寂,仅听得见我的呼吸心跳和她们的脚步声。
此刻,树下坐会吹吹风。听见了不远处苏大的钟声,树间的鸟啼蝉鸣,隐约的居士诵经。
“在干净的院子里读你的诗歌。
这人间情事
恍惚如突然飞过的麻雀儿
而光阴皎洁。我不适宜肝肠寸断”
还是要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