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沧海的云,巫峡的雨。我见过一月的雪覆于白山,又渐变于葱茏。我在峨眉的林里云兴霞蔚,一径之后,雾水成露,沾于衣襟。我听过柔橹漂浮,声声入水,又归于沉寂。我看到春风,八里十里,衣袖带花。无论何时忆起,它们实在是人生可喜,但都不如我此刻遇到的你。
——网易云评论《你眸中有一个宇宙》
文/顾长安
【1】
“鹿夕,你说你自身条件那么好,为什么到现在还是是单身?”手机的那段传来好友于佩佩的质问,说者无心,听者有心。
鹿夕哑然,不知做何回应。
这时公车上来两个初中生,一男一女,他们聊天的声音很轻,之间的距离也保持得刚刚好。
女孩叽叽喳喳地说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男孩像是望着窗外,害羞得不敢看旁边的女孩,嘴角却是上扬的。
鹿夕知道他们其实一直在偷偷瞄着对方,那一刻她心里忽然柔软得不像话,泪水顷刻夺眶而出。
那样青涩又美好的时光,就像小时候偷喝了蜜糖,整个人像是踩着云端,甜在心尖,却再也回不来了。
鹿夕哽咽,对她的质疑有了交待,“佩佩,这个时代选择单身的原因大抵是,大家都在等那个自己配不上的人一时糊涂。”
【2】
“诶,你知道吗?我发现我们喜欢的人好像都会发光。”
“对啊,因为我们喜欢的人都离我们太远了。”
这是鹿夕和她的第一任男友一起去看五月天演唱会时说的话,如果暗恋不算真正的恋爱,他应该是鹿夕的初恋。
那时候两人都还是穷学生,一起在学校后门的奶茶店兼职。
他是个害羞腼腆的男生,白白净净的,据说是学校音乐社的吉他手。
女孩子都爱奶茶,换班时鹿夕习惯和他买一杯小芋圆或是抹茶,有次鹿夕忘带换饮卡,他就偷偷重新拿了一张新的,给她盖了九个印章,还差一个集满。
“下次你就可以不用纠结选芋圆还是抹茶了,买一杯送一杯。”
鹿夕哭笑不得,“你想胖死我吗?”
他帮打包奶茶,脸颊上露出两个小酒窝,犹豫过后带着坚定,“没关系啊,这样我喜欢的你地方又多了一圈。”
那一刻的他,眸里似有星辰大海,目光如炬。
她甚至有些犹豫,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我知道你还没有男朋友,所以做我女朋友吧!”
鹿夕深吸了一口气,“谢谢,我一个人,挺好的。”
他望着鹿夕,笑得意味深长,“你明明那么孤独,却说一个人很好?”
“鹿夕,你不要装!”
【3】
回到宿舍,鹿夕才发现纸质奶茶杯上写了一串数字,“25571765677776765——于洋。”
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只能找室友帮助。
“于洋?不是我们学校音乐社的吉他手吗?”室长看了一眼,“搞音乐的,会不会是歌啊?”
鹿夕试着哼了一下,“Re So So Si Do Si La So La Si Si Si Si La Si La So~”
“这不故事的小黄花嘛?完了完了,鹿夕你完了。”鹿夕这边还一头雾水呢,室长就扯开嗓子向全世界宣布了。
“什么?故事的小黄花是什么?”
“哎呀,周董的《晴天》,于洋可能看上你了!”
......
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鹿夕想了好久,给于洋发了条微信,“我陪你去看周杰伦,你陪我去看五月天。”
“好。”几乎是秒回,她怔怔地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凌晨两点。
【4】
“我站在你左侧,却像隔着银河。”
当主唱大人在台上唱起《星空》时,鹿夕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止往外涌。
顷刻湿满了整张脸。
她忽然明白了,像陈浩航那般家庭出生的孩子,自己永远都只能仰望,即使站在他身旁,那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距离,依旧是以亿万光年为单位的银河。
她永远也跨越不了,这就是绝望。
演唱会结束之后,于洋送她回宿舍,各怀心事,一路无言,“上去吧,早点睡。”
鹿夕说了声谢谢,转身走了几步,却听见身后于洋冷冷地问了一句,“鹿夕,你很喜欢那个人?”
“谁啊?”嘴上冷冷淡淡,假装若无其事,后背却不由自主地僵住。
“鹿夕,你不要装!”
她停下来,回头看,只见橘色路灯下的他气压低得可怕,白净修长的手紧握成拳。
还没等她回答,他就自我嘲讽道,“你很喜欢他!”
“但是,我以为那天晚上,你答应我了呢。”除了睡在他上铺的哥们,谁也不知道他那天凌晨有多疯狂,心里的小秤砣高速旋转了一整晚,捂在枕头里笑得像个傻子。
“那你还要我吗,鹿夕?”
“对不起,这对你不公平。”
“没关系,你守着他,我守着你。”鹿夕抬头,入眼的是一双水汽朦胧的眼睛,足以让她心软,甚至,溃不成军。
于洋多像她自己啊,喜欢一个人也只管横冲直撞,不怕头破血流。
不同的是,他更勇敢。勇者无畏,自然更受上天垂青和庇佑。
【5】
但鹿夕还是拒绝了,她一向理性至极,除了陈浩航。
于洋说,“为什么不告诉他?”
“为什么要告诉他?我喜欢他什么,并不意味着他欠我什么。”话一出口,鹿夕就后悔了,这句话摆明了也会伤到他。
于洋沉默了一会,装作无所谓的笑了笑,“我明白了。”
鹿夕以为他真的明白了,没想到于洋自此一改从前的腼腆形象,厚脸皮地追着她,可以说是死缠烂打。
于洋加入了五迷,忙着练团演出,打工挣钱,只为买座位更靠前的票。
“于洋,你不必这样的。”
“我只想让我喜欢的人离她喜欢的人更近一些。”
“那你自己呢?”
“我不是一直在她身边吗?”
她一向习于冷志成于冰,但还是被他戳中了心窝,暖意横生。
【6】
工作几年以后,生活趋于稳定,鹿夕被父母念长念短地催了好几次婚。
她一时头昏脑热就答应了于洋,记得她点头那一刻,眼前那人像是傻了一样,激动得说不出话。
一直反复确认鹿夕没有开玩笑骗他。
后来婆婆告诉她,那天他回到家里,眼红红,怕不是真哭过。
鹿夕这才明白,原来百爪挠心求而不得的人,她是一个,他也算一个。
看似乐观,却只会躲在角落里患得患失,也不知道何时才会熬出头。
设想如果她永远不答应,那他会不会像自己一样,一条路走到黑,没有尽头。
总要有人圆满,不是吗?那是上帝的宠儿。
鹿夕的婚礼,陈浩航来了,给她大红包时加了她微信,开玩笑说红包迟早得讨回来。
忙完婚礼,鹿夕得闲通过他的好友申请后,随手点进去看了他的朋友圈,少得可怜,但其中有一条。
配图是一个女孩的背影,穿着高中校服,混迹在城市的晚高峰里,配的文字是,“那时候我站在她旁边过了十几个站,她一直望着窗外,怎么都舍不得回头看我一眼,这算不算最遥远的距离?”
下面有她认识的人评论,“哟,陈大少爷还坐公交车啊?你们家司机呢?”
“啧啧啧,不得了不得了,这女孩谁啊?”
......
不知不觉,鹿夕早已泪流满面,她知道那张照片中女孩是谁。
是她自己啊,那天是他们唯一一次靠得那么近,可她一直以为那是偶然。
她只记得她一直局促不安地坐在那里,却不敢直视自己身旁的人,时不时透过车窗的镜子偷瞄他,像个贼,心虚得要死。
“他来了,你后悔了,对不对?”不知何时,于洋走进了房间,又在她旁边坐了不知有多久。
似乎在等着她的审判,是死刑还是无期徒刑。
鹿夕缓了好久,摇头“你把我想得太坏了,于洋,你知道吗?”
“不是说我有多爱一个人,不能在一起的那种伤感,而是因为我发现我爱过的,我现在一点都不爱了。”
“我明白这样的感受时,其实也会痛哭的。”
她看见他身子一抖,惊喜来得太突然,脸上的阴霾霎时间散去,笑得像个孩子,“我挣扎过的,想告诉你,既然做我老婆这么痛苦·,那我余生就不用你多指教了,我自己一个人瞎几把过。”
鹿夕一空拳打过去,赌气似道,“我就不让你一个人过,我就瞎几把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