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谈]无毒不丈夫 蠢毒难大夫

原创： 笑史人  且微醺  今天

《那些唐人们》的扯淡，从上一篇《革命尚未成功 同志请别开枪》到这一篇，竟然隔了小一月。

恍如隔世，悲从心里——

这特么要写完一个唐朝，得到猴年马月啊！

唐漫漫而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扯淡。

上一篇扯的是李密，这一篇还是。

本来是想给密斯特李翻篇的，但是，李密好歹也是隋末诸侯军阀中最牛掰的那支的老大，离让瓦岗寨成为井冈山，也就差了一点点。

何况，我们不能歧视失败者，是不？

一

公元617年。

这年端午，是长安人李密在瓦岗寨过的第二个端午节。

手下早早给他端来了端午早餐。有煮鸡蛋、烙油饼，还有水煮蒜。

密斯特李皱了皱眉。去年端午，他和翟让一起吃端午早餐时，就是一式双份的同样食谱。那时，翟让还是大哥。让哥特意叮嘱密弟，水煮蒜一定要吃，“去五毒”的，“咱弟兄们闯荡江湖，狼虫虎豹什么的自然不怕，但得小心暗箭冷枪。那话怎么说来着？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翟让一边说着，一边呼出满嘴的大蒜气味。

李密一边点着头，一边骂着麻麻批。尼玛这水煮蒜要多难吃有多难吃，你们这些侉子就算舍不得拿糖腌，像俺们关中人那样生吃也比这样水煮了强啊！

不久后，翟让就着了暗箭。李密的人，从背后一刀剁了他脑袋。那时候，他正欣赏李密送他的一把弓，还问李密有没有箭。

现在，李密终于当了瓦岗寨的家，却发现还是做不了端午饭的主。手下给他端来的三样伙食，和去年相比绝不耍新花样。

“这端午饭可是去五毒的，不但防外毒，还能清内毒。”火头军一遍又一遍地叨叨，生怕李密辜负了他的一片好意。

“麻麻批，滚！”李密一脚踢翻了端饭盘子。

心情不大好的李密走出寝帐，登上瓦岗寨的瓦渣台。极目望去，可以看到层层包围着洛阳城的瓦岗军。他的心中，却无比想念大长安。

二

想长安，便有长安事。

很快便有探马来报：太原您那位老本家，领着三个如狼的儿子还有一个母老虎闺女，过黄河杀奔长安去了。

李密整个人都不太好了。洛阳他都打了一年多了，如果不能在李渊拿下长安前拿下来，“应为天子”的“李氏”到底是哪个李氏，真还不好说。

这时有人跟他建议，干脆撤了包围洛阳之兵，直接攻潼关取长安。李密一想也对，自己创业比李渊早，获得的风投比李渊多，合伙人数量和质量更是甩了李渊一条街，凭什么自己啃骨头让那糟老头吃豆腐。

密斯特李的战略重心，已经随着西飘的旌旗，呈现转移的态势。天下大局，似乎也要聚焦于二李抢长安。

就在李密准备拔营起寨的时候，他收到了一封及时信。

写信的，是那个糟老头李渊。

糟老头子李渊给正当盛年的李密的信，抬笔起始，就给李密上了一个大大的尊号——

大弟！

千万不要小瞧这两个字的组合，里面道行朦朦学问深深。

中国历史上，像这样称呼人的，恐怕就只能在李渊给李密的信里找到。

那年，李渊51岁，李密35岁。

单论年龄，李渊叫李密一声大侄子，不为过。何况，李渊的爷爷和李密的太爷爷同为西魏八柱国，从祖上的辈分排下来，李密也是李渊的侄子辈。

可是，李渊却对李密以弟相称，自然先把李密抬高了一辈。

以弟相称也就罢了，可以叫老弟啊，多亲切！李渊却不，非要给“弟”的前面加一个“大”字，不手拉手秀亲近，而是拱着手表示尊崇——

论年龄我是老哥，论资历影响您可是老大！

年轻时挂着牛角看四书五经的李密，一看见信的开头就先飘起了几根胡子。

等看完全信，李密的胡子就全飘起来了。

李渊信里说，“天生万民，必有其主。当今能为民之主者，非君莫属！”李渊还说，我之所以起兵，纯粹是打个酱油表明态度，不然，您还以为我在给我家那个表弟杨广打CALL守烂摊子呢。等您平定天下，我继续做个唐公就心满意足了。

飘起了胡子嗨起来的李密，马上命令瓦岗军继续打洛阳，同时给李渊回了一封信：“与兄派流虽异，根系本同。自唯虚薄，为四海英雄共推盟主。所望左提右挈，戮力同心，执子婴于咸阳，殪商辛于牧野，岂不盛哉！”

啥意思呢？就是说，老哥啊，咱们是同门子兄弟，我被大家推举为盟主，咱们可得同心协力痛痛快快地干好这番造反创业的伟大事业！

果真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李渊收到回信，立马顺着李密的心思回书一封，再次把李密大大赞誉一番的同时，又一次表明自己老不中用，何况和杨广还是亲戚，“执子婴于咸阳殪商辛于牧野”的事情是万万做不来的，还是大弟你好好去做吧。

据说，李密收到信后很兴奋，遍示诸将：“唐公见推，天下不足定矣！”

那会，李密估计都在琢磨，我特么打下这个花花江山，给这个国家起个什么名字呢？大魏？大辽？或者干脆就叫大瓦、大岗？

那边，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已经过了黄河的李渊和李世民们，在战马上发出了杠铃般的呵呵！

三

时间就在杠铃般的笑声中，像下课铃后的课间休息一样匆匆而过。

半年后，李渊进了长安，李密还围着洛阳。

又半年后，李渊在长安面南称孤，李密却在洛阳城外，和杀了隋炀帝想要回长安的宇文化及，撸起袖子甩开膀子，呼哧呼哧地大干了一仗。

这一仗，隋唐的第N号大猛人宇文化及被李密干趴下了。获胜的李密一边抚着伤口一边喘着粗气说，看来，我还是最猛的。

可是，没等他把气喘匀，洛阳城里的王世充，突然出城搂兔子，要来夺取胜利果实。

然后，李密就被打趴下了。从地上爬起来的他，拔出剑就要抹脖子，幸亏被王伯当拦了下来。

脖子没抹成，生活就还得继续。

生活得往哪个方向继续呢？

在N多种选择中，李密选择了一路向西——回长安。

这次，他已经没有资本去抢长安了。

这次，他只好垂头丧气地去投长安，指望老哥李渊，看在同宗而且帮忙挡住了宇文化及的份上，赏他个士大夫什么的混口饭吃。

“当今能为民之主者，非君莫属！非君莫属啊非君莫属！”古道西风瘦马，李密一边念叨着李渊信里的这句话，一边在心里发出了哑铃般的呵呵。

顺便说一句，这时候，李密能拿出来的投名状，也就三两万残兵败将了。他手下的一帮猛人，诸如秦琼罗成程咬金们，都被王世充打了草谷，抓了俘虏。

顺便再说一句，李密之所以被王世充干趴下，王世充不地道趁火打劫是一方面，更重要的一方面，在李密被王世充按在地上摩擦的时候，他的手下猛将、和他互为犄角的单雄信，就在不远处的山坡上眯着眼睛看热闹，别说出兵相救，连拉偏架都懒得抬胳膊。

顺便再再说一句，单雄信原来是跟着翟让混的，李密剁翟让的时候，单雄信也差一点让李密的人，一刀剁了。

顺便还要说一句，前一年端午给李密端水煮蒜早餐让他“清五毒”的，是单雄信家老表。

四

对李密的到来，已经从唐公升级为唐皇的李渊，表示了热烈的欢迎。他用隆重的仿隋入城式，轰轰烈烈热热闹闹地将“大弟”接进了长安，一路上一直拉着李密的手，“大弟大弟”地叫得好不亲热。

李密很感动，心想到底都是老李家的，这老哥就是有良心，想必老哥怎么着也会给自己封个宰相当当。

很快，封官表出来了，李密官封光禄卿——皇宫厨师长。

确实是个大大的肥差！

每天，面对着一扇扇的肥猪，李密便要忍不住地骂——

猪，猪，猪，你特么就是一头猪！

公元618年的冬天，厨师长李密终于有了外出的机会，李渊让他去河南招抚旧部，同行的还有他的老兄弟王伯当。两人刚出潼关还没走到三门峡，李渊突然反悔了，派人通知李密继续回长安杀猪。

李密当时就崩溃了，他担心回到长安没有猪可杀，自己反倒会被像猪一样杀掉。

于是，他又打算二次创业，造大唐的反。

王伯当劝了他，没劝住。作为学生，王伯当只好跟着老师一块继续造反。

于是，他们都被一个没啥名气的唐将，砍瓜切菜一样地剁了脑袋。

又顺便说一句，李密专职搞造反创业那么多年，鼎盛时当上了武林盟主天下元帅，身边猛将如云，一个个吹着他的喇叭捧着他的高帽。但历史用事实证明，真正靠得住一直死心塌地跟着他的，也就这个山西人王伯当一人而已。

这是为什么呢？

很快，李密的首级被送到了长安。

李渊看着那颗血呼刺啦的脑袋，摇头晃脑老泪纵横地说，“大弟啊，你这是何必呢？我大唐盛世，好好的干你杀猪的有前途的营生难道不好吗，你为什么非要去杀人当山贼呢？”

旁边的刘文静说：“皇上啊，您可就别哼哼了。李密这老小子当初来投降的时候，我可就跟您说过‘公不见丁建阳董卓之事乎’。看，我说的没错吧！”

李渊用龙袍的袖子抹了抹眼泪，斜着眼角瞅了刘文静一眼。然后，两人一起发出了杠铃般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