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从后山下山了,晚归的人们才从前山收工背着柴火回家。天地间在短暂的静默后,远山渐渐模糊成一团。
若不是暮色骤然而至,双眼看不清万物,还有人会不停止地劳作,将自己当成会喘息的机器,机械地挖地、锄草,能多挖一块地就能多种几株庄稼,包产到户了,多种多收就不至于再让孩子饿肚子了。
炊烟升起。柴火好闻的气味弥漫开来。劳累一天的农人,来不及喘口气,又开始操持起灶前灶后的事来。在大山区,初春的晚饭无非是玉米馍馍和干菜汤,还未到播种的时间,新鲜的蔬菜还有2月才能吃到。但在此时,它们都被渴盼镀上了一层诱人的金色。农人点上煤油灯,围坐在老旧开裂的木桌旁。呼呼啦啦地喝着干菜汤,再使劲咬上一口干馍馍,喂饱了饥饿的肠胃,开始畅谈承包制好处,只要抡圆臂膀苦干一年,囤下粮食,也就囤下生活的底气和希望。
帮母亲收拾碗筷后,再去喂猪。猪早把嘴巴搁在门栏上,嗷嗷欢叫着,有食吃了,有食吃了。
这时,听到动静的狗汪汪叫几声,抗议还未轮到它开饭。
夜里,没什么可去的地方。但好在上学了,课本上讲的东西,是山外的新鲜世界,白天忙着帮忙干活,只有晚上做作业。偶尔借到一本连环画书,她的节日就来了。晚饭后,她假装睡着了,等大人们睡着后,才悄悄点燃灯盏,捂在被窝里,一口气看下去。连环画书图文并茂,让少年神往……那样的夜晚是幸福的。
当暮色把白昼的大门关上之后,乡村少年伫立黑影里,任由它渐渐变成无边的黑。
大多数情况下,想想心事,做一个好梦,是少年盼望夜晚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