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住在这片森林里的一个妖怪阿银和一个人类的女孩相爱,有一个夜晚,他们去参加妖怪的祭典。当时,在深邃的黑暗中,是这片池塘的萤火虫点亮了山间小道。后来,阿银被人类触碰,化为点点萤火,作为谢礼,与萤火虫融为一体,使得生命短暂的萤火虫们能够化为妖怪的形态,但是它们变成妖怪后,不被人类所见,若再次变回萤火虫,短暂的光亮之后就是死亡。即使这样,萤火虫们也非常高兴,大多数都离开了那片池塘,现在这里的萤火虫是当时留在这里的萤火虫的子孙。
NO.1
我是一个能看见妖怪的人类男孩,但被世间不认为妖怪存在的人称为骗子,长期得不到别人理解,心情烦躁时常常跑到池塘宣泄,除了我很少有人在那里驻足或发呆。
那晚,父母批评我不应该撒谎,不应该做出奇怪的举动,我向他们解释,可是解释有时候是最无力的说辞。误会再也无法解开,只剩下内心的孤独,渐渐不需要倾诉。
我又来到了这片池塘,和白天不同,夜晚的池塘更加美好,温柔静谧的月光,银白中透着凉煦,心里似乎平静了许多。
我待了一会,夜里薄薄的湿凉让我清醒许多。正准备回去,小路旁荧荧的绿光晃住了我的眼睛。
“是妖怪吗?”
一个浅黄长头发的女妖站了出来,若不是她脸上的面具和身上的荧光,应该会被当做人类吧。
我没打算多留,和妖怪之类的打交道实在荒谬。更重要的是,一个妖怪,一个人类,大晚上的,不发生点血腥的事怎么说都不太可能。
我看了她一眼就准备走了,路过她时紧张的不行,那是我第一次离妖怪那么近。我和她的距离由远到近,再由近到远,当我窃喜逃出生天的时候,胳膊被猛地拽住,紧接着头上就被什么撞的生疼。果真还是不行啊。
我捂着头,发现胳膊没断,脑袋也没残,反倒是她,焦急的请求我等一下。
“能聊几句吗?我……那个对人类很感兴趣。”
说实话,我大吃一惊。但是安全起见,我还是拒绝了她。
NO.2
多亏了阿银的妖力,我作为生命短暂的萤火虫得以化为妖怪延长生命。长期以来,我和小伙伴们每天打打吃萤火虫的鲶鱼怪,生活倒也自在。渐渐的,他们厌倦了这种生活,都离开了这片池塘。
“纪阳,你不走吗?”
“不,我不走了,我们都走了,鲶鱼怪会把小萤火虫都吃掉的。”
“纪阳,只要我们不让萤火虫靠近池塘就没事的,鲶鱼怪不能上岸。”
“没事的,你们先走,我过一段时间再走。”
我曾经也是想走的。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遇到了一个人类,每天都会来这里的人类。是这样的吧,如果你也有过,就会明白,能见到想见的人是一种极致的幸福。这个道理我一直都懂。
有天晚上,他气喘着跑来了,应该又有烦心事了吧。我躲在树丛后看着他,月光静静的浸染着他,尘世似乎也因为纯白的月光而变得干净优雅了。这月光似乎有抚平内心的魔力,看着他的背影,我总觉得此刻的他,比白天多了些生机和活力。我不敢离他太近,因为我的身体在晚上会发出淡绿色的光。可是,在一片银白色光芒里,我身体的这种荧光再怎么隐藏还是会被发现。
“是谁在哪里?”他一手插兜,一手扶着眼镜,看着十分淡定。
他能看见妖怪这件事在他第一次来碰到鲶鱼怪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想了想,觉得既然看到了还是别躲藏了。
“妖怪吗?”他只看了我一眼,然后就准备走了。
当他经过我时,不知道我哪来的勇气,立马冲上去抱住了他的胳膊,“等一下,请等一下!”
“好痛!”他蹲着身子紧紧捂着头。
我的面具好像撞到他了,我退后几步,“能聊几句吗?我…对人类很感兴趣。”
“我对妖怪之类的没什么兴趣。”
这是我第一次和人类搭话,虽然被拒绝了,心里还是激动了很久。
NO.3
那晚回到家,我一直心不在焉的,她的模样在我眼前挥之不去,我不知道以后要怎么面对。
当晚我做了个梦,梦里是传说中银发妖怪和那个人类女孩的分离。“萤,即使是拨开人海我都想要去见你。”“萤,过来吧,我终于能碰你了。”他们无法触碰的爱恋,融化在一生一世的拥抱里,十二年的等待,十二秒的相拥。这样真的可以吗?明明是梦,为何我的心里却如此真切的疼痛?
第二天,我又去了池塘,果真,她还在那里。她叫纪阳,很好听的名字,是个温柔而有趣的妖怪,但是总是带着面具。
我越来越频繁的去池塘,和她聊天,和她玩耍。骑着自行车载她穿过春天的风,同她坐在绿色草地上采摘夏天的花。
那天,当我把一朵粉色的小花递给她时,看着她柔顺的长发,突然就想起来了那个梦。那个无法触及的相拥,让我忍不住去触碰她,如果可以的话,为什么要放在离别时进行?
“原来是这种手感啊,好舒服。”我摸了摸她的头发,和人类一样,很柔软,很温暖。
“是的呢,是的呢,是真的呢。”她伸出双手,很轻很轻的去触摸我,很温柔。
幸好,我不是阿银,她也不是萤。幸好,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去相拥。
NO.4
我以为他不会再出现了,但是第二天他又来了。这次我和他聊了很多,聊的非常投机,有时候还会一起玩,同他一起经历的时光很快,也很幸福。
他问我为什么总是戴着面具,我说戴着面具才更像妖怪。他说真想见见我的样子,我笑笑没有回答他。
那天他摘了一朵很漂亮的花,别在了我的头发上,我轻轻的取下面具,看了看他,他好像很开心,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那是他第一次触碰我。他的手很大,但是却很轻柔。
妖怪是不可以取下面具的,除非你心属他。
我以为我还可以拥有很多这样的时间,可是我忘了,他是人类,而我是妖怪。
某一天,我在池塘边像往常一样等他,可是,明明我就在他面前,他却一直呼喊我的名字。
“纪阳,你在吗?你在哪里?我来见你了,你快出来啊!”
“纪阳,纪阳……”
一遍又一遍。
我就在他面前,在他身边,可是他看不见我,我们连道别都没有,就猝不及防的永远不会再见。
他依旧坐在池塘旁发呆,只是比以前更加憔悴和悲伤。他不知道,我就依偎在他身旁。
NO.5
她很好,我喜欢她。
只是她有一点不好,她是妖怪。
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仅仅是这一点不好,让我再也得不到她的丝毫。
某个依旧晴朗的一天,我在池塘边再也看不到她,第二天依旧,第三天依旧。我看不见妖怪了,我和正常人一样了,这是我期待的事,可是心里好空旷。突然之间,她消失了,与我再无任何瓜葛。这种感觉比看着心爱的人在眼前消失更残忍,它留给你的只有遗憾,让你觉得之前所有的拥抱都不够,怎么相拥都不够。你计划好了所有的未来,唯独没想过某一刻,她再也不会来。
那个时候我突然明白,这世间从没有来日方长,许多人都是乍然离场。
纪阳,我愿能再见你,我知我再也见不到你。
几年后,我遇到了中意的人类女孩,再过几天我就要结婚了。纪阳,我再来几次,就再也不会来了。
结婚前的一晚,我和未婚妻去了池塘边,那晚是我所经历的最美好的一晚,我终于见到她了,身为萤火虫的她。那个美丽的夜晚,漫天萤火阑珊,身在其中,好像在触碰闪闪发光的星星。
NO.6
听说他要结婚了。真好,他终于能得到永远的幸福了,我也该走了。
那晚,他的未婚妻也来了,是个漂亮温柔的人。
我化为小小的萤火虫,飞向空中,陪着我的,是其他拥有短暂生命的萤火虫们,谢谢你们。
我停留在他的指尖,我想说,无论如何我都不后悔认识你,即便伤痕累累,你带给我的温暖回忆是永远不会忘记的。谢谢你,出现在我的世界。他应该只能看到荧光闪闪吧,已经足够了。
那个美丽的夜晚,萤火阑珊,从此化作星辰,陪你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