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给孩子做完早饭,飞快的吃完,收拾好碗筷,送去学校,到了校门口孩子突然说今天要穿小白鞋,然后又飞也似的骑回家,让他站在小区门口守着单车,百米冲刺速度冲回楼上,拿上小白鞋再折返跑回去,再把单车飞快的踩回学校。看着他背着个巨大沉重的书包,蹒跚进入校门,这才总算可以喘口气了。等再回到楼下时,楼下停了一辆120的救护车。
救护车的大门敞开着,停在过道上,这时一个担架车,从楼边上专门下单车的通道里被医护人员抬了出来。人被绑在担架车上,只露出一双脚,脚上穿着鞋,上身被一个毛毯裹的紧紧的,我问,“是人没了吗?”一个保安回答,“得病了,没事儿”。
担架上的人被送进救护车后,车反而缓缓的倒进了一个车位,医护人员上了车,门在身后被关上。等了大概三四分钟,有人把身子从车里探出来,大声吆喝到,“去她的铺上看看身份证在哪里?”一个女的保洁人员手足无措的站在车边,四下打量,一个胖硕的保安指着她的脸喊,“还不快去”。这位大姐,一脸的惶恐,扭身就往地下跑,车上的那位又探出身子嚷嚷到,“把她的手机带上来,给她的女儿打过电话了吗?”大姐嘴里诺诺的说,“不知道啊”,说完就跑进来地下通道。
我站在旁边,看到这里,已经基本知道大致的信息了。一个小区的女保洁,应该在今天早上突发疾病,走了。这些物业和保洁人员都是住在地下室的,没人发现,等到了上班时候看人不起来,再去叫,就发现不对了。120来了,应该是离开发现人早就没了,所以,担架车推上来的时候,上身是完全被包裹的,救护车拉上人也不走,是在等110的警察过来做现场。
我听过一个大夫这样介绍过,也不知道真假,但他是很认真的告诉我的,死亡是漫长痛苦的过程,即使是突发的疾病和飞来的横祸,对于将死之人,也是非常痛苦和漫长的。他说,从来没有一个是像电影或者电视剧中那样,安详的带着笑意死去。几乎所有人,包括哪些早已在死亡之前失去意识的患者,都会不断抽动身体,发出哀嚎,那种哀嚎让人毛骨悚然,不是从嗓子里发出的,而是从身体里,每一个细胞每一块组织。甚至,死亡是有味道的,他说,每个人的味道都不同,当病人进入垂危阶段,病房里就会弥漫一种很难闻的气味,不是臭的感觉,而是一种恶心,一种压抑窒息的恶心。他还说,那个时刻,对于每个人都非常的恐惧,那种恐惧在眼神中在颤抖里,难以形容。他最后很肯定的说,死亡,对于任何生命来说,都不是简单的一瞬间。
我想一想都会恐惧,那个,死后永无止境的黑暗和一无所有的寂静。所以当今天早上,这个保洁大姐的生命行将死亡之际,那个弥留的瞬间,没人在她的身旁。弗洛伊德曾经说过”无回应之地,即是绝境。“。她肯定是想喊什么,但是身体已经被困在那里,喊不出来,死亡的恐惧,本就已经漫天遍野,这时再加上没有人回应的绝境之地。这样的死亡是怎样的恐怖至极啊。
据说有人统计过,在北京这样一个三千万人口的城市里,每天大概平均会有241个人死亡。今天早上,我与这241分之一擦身而过,看着这样一具冰冷的尸体从身边被抬走,她的女儿她的亲人还不知道什么,甚至于她的同伴们,她一个屋住的工友们,在她弥留之际,在她最后的挣扎之际,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冯唐曾经说过,实在放不下的时候,去趟重症病房或者墓地,你容易明白,你已经得到太多,再要就是贪婪,时间太少,好玩儿的事儿太多,从尊重生命的角度,不必纠缠。
最近,我自己有件事情正处在,放下?和不放下?的档口,当那具尸体从我身旁缓缓推过的时候,我就全部都释然了。好了,开始去跑步吧,跑完步就开始抓紧看书 ,然后弹琴,然后做饭,然后接孩子。每件事情都要认真的,专注的做,心无杂念的去做。想起来一句话,我那浑浑噩噩过去的今天,就是昨天死去的人期待却没有到达的明天。所以,今天,不能混蛋,要澄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