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他
每一天你都有机会跟别人面对面,有人因为你的出现感到高兴,有人无感,还有人会害羞,当然也会有人嫌弃。
年代不详,话说有那么一个人,姓名不为人所知,谈论起的时候,称呼为“他”。应该是一个剑客,总左手持剑,锈迹斑驳,右手藏在袖中,不知是否捏着剑诀。遇到他的时候,已然有些神志不清,只嘴里嘟哝着“我一生未做坏事,为何如此对我”,一遍又一遍。长发盖在脸上,看不清容貌,只一双眼睛漆黑散着光,目光落在远处,好像那里有个什么一直吸引着,吸引着他,嘴角竟还有些笑意。
“饮酒还是饮水?”,我问道。
“酒,越多越好”。
我还以为他只会说“我一生未做坏事,为何如此对我”,原来问他的时候,他也会答应。不禁让我想起某位歌手的那句歌词,“有人问我,我就会讲,但是没人来”。
“你叫什么名字?”
……
“为什么到这里来?”
……
他只是喝酒,也不答我了。那是一个夜里,下雨的夜里,雨水顺着屋檐淌下,滴在石板上,我们喝着酒,一言不发。直到那声惊雷,轰隆隆,他笑了,笑的很大声,此刻我才看清楚那张脸,白,惨白,没有胡须,我正纳闷为何这个人不整理头发,胡子却剃的干净。他却喊我了,“酒,哈哈哈,酒”,我递过酒壶,他一把抓住我,说话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喝酒?”
“…莫不是因为酒难喝?”
他不再看我,只是那声音清晰飘来
“酒越喝越暖,酒越喝越暖”
莫非他看过某位剧作家那出戏?一个剑客的妻子喜欢上他那放荡不羁的好朋友的那出戏?只觉这对白耳熟,那出戏里,那个放荡不羁的友人对那剑客讲:
“可不可以请你喝酒?”
那剑客也不答话,只是提起水壶,道:
“我今晚只想喝水。你知不知喝酒和喝水的区别?酒越喝越暖,水越喝约寒”
这之后是旁白,“我曾经发过誓,如果再被我见到这个人,我一定会杀了他,但是我没有这样做,因为见到他的时候,我已经看不到东西”,那剑客走出门口。
咳咳,突然想到这里,回过头看他,他端着酒碗,立在窗前,雨仍在下着,我摸摸嘴唇,也喝了一碗。他可能喝多了,我添了灯油,准备喊他,却听见他说话了。
② 他的故事
“身世浮沉雨打萍”,时运维艰,命途多舛,然自作尔,该怜悯?该鄙夷?该施以援手?该听之任之?
他出生的时候,是雨夜。
十八岁离开家乡求学,走的前一晚也是雨夜。父亲送他一把剑,“孩儿,我们家的以后,就看你的了”。
翌日清晨上路,父亲带他去集市买了双新鞋子,如此便是意味一段新的路程。
他想,将来还转故乡,衣锦乘马,所过之处,都是别人欣羡的目光。到那时,那女子,那个他心上的人,应该也会另眼相待吧!
学艺处,果然风景与家乡不同,那种富丽,宽广,是只有在说书先生嘴里才有的地方啊!
然而现实总是差强人意,他虽努力学着师父教的剑招,而无心法,渐渐的,他怀疑自己。难道这曾经的优等生,竟在这里沦为渣滓?
他开始跟着同门鬼混,将父亲的嘱托,母亲的厚望全都忘记。别的同门学成下山,带着师父赠的勋章,他发现自己没有,跑去问,“等你将剑招练会,过了为师考核罢”。师父不再理他,给他一年期限。无奈,他下了山。
形形色色,各路人马。他终日游荡,四处碰壁。为了谋生,进了一家作坊,劈柴,扫地。舞剑的手可会劈柴?持剑的臂,可会扫地?怎就至于如此,大概没人会信一个没有勋章的持剑的人,都不敢称为剑客,遑论侠之一字。
那日,他依旧劈着柴,好像有人看他,抬起头,就对上那个目光,也不知怎的,他忽然心里乱了。那以后,他开始觉得这样其实也不是很差。他想,如果那个女子问他,“你怎会到这里来?”,他应该答,“可能为了遇见你吧!”,等真的问时,他也不知回答了什么,忽然就害羞了。
慢慢,他又开始忘记怎的自己会到这里来,而他的同门,旧友,有的继续深造剑术,已接触到心法,有些则换了装束,跟着候门中人学会使刀,更有些跑了镖,应有尽有,只有他在此终日不见日头的地方,劈柴,扫地。他本就是个健忘的人。
再说他,偶得一日休息,鼓起勇气去问那女子可愿一起进餐,当然拒绝。
……
其实他并没有对我讲他从前,至于究竟是因为什么,使他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问他,他又开始嘟哝:
“我一生未做坏事,为何如此对我”
呵,原以为我终于可以有一篇文章可以讲尽一个故事,赚眼泪也好,真的表达了什么启人的内容也好,可就这么的戛然而止!
③ 旁白与质问
我想,如果只是这样,那这人未免太过脆弱吧!都没有大起大落,也没有花前月下,更没有名言警句,嘿,原来是傻子,我还以为他是个有故事的男子!呵。
不对,如果真是傻子,又怎会有那样一双眼睛?而且人跟人本来不同啊,也许他过于真性情,将假意作真心?
也是,有些人吃一碗饭就饱了,有些人可能要三碗。我断了胳膊,可能也比不了你手指划破带给你的痛感,毕竟所谓设身处地,感同身受,从来都是说说而已!经历惨了,跟别人倾诉,可能当时被同情,过后呢?或者就成了茶余饭后聊以排遣的材料,“话说我有个朋友怎么怎么样” “他真的是惨”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嘛”,等等之类!
诶,他呢?他不见了。我关好的门也没有开啊,那刚刚的声音是?那些沉吟的话?莫非…
可是那个酒碗,那个酒碗还留在窗口,等等,让我想想,刚才究竟是只有我,还是真的有个人进来过?若是没有人,那地上的水?
诶,我身上怎的湿了,我的头发,我…
究竟是否有人来过?跟我说话的又是谁?那些对白,那些经历…这,这怎么有些熟悉?难道,一切是我自己自导自演?“戏太满?”,我真的戏太满?
不对,不对,我分明这么阳光,虽然喜欢游荡,喜欢喝酒,却从未落魄似他啊。我有关心我的朋友,珍惜我的亲人,“是吗?” “谁,谁的声音?”
“你问我?”
“我问你”
“你是问我,还是问你自己?”
“我…你管我”
“你不问,我怎么会答?莫非你真的以为我很无聊?”
“我没有问,是你在说”
“难道你忘了自己躺在床上,默默淌泪,怕人知道你不愿活的心思?”
“我从来没有,我热爱生活,我心里有爱的人,有珍视的事,有聊以遣怀的爱好”
“是吗?”
“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是。确实问不得,也说不得。你可知你现在所想,是你的思维主动所想,还是只是这扭曲的时空中某些未知的能量使你所想?”
“你说什么?这有什么分别?”
“当然有。就像你以为隐晦地,换个人物去诉说你本来想表达的东西,其实变得面目全非”
“不,我就是单纯地想要讲个故事”
“是吗?”
“除了这句,你就不会说点其他的?”
“当然有。”
“那你倒是说啊!”
“说不得”
“为什么?”
“问不得”
凌晨,作于南沙永隆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