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个小时是多久,是比三天三夜还多出来大半天。
80个小时能干嘛,有人会看完一本心爱的小说,有人会赶完一个紧急的项目,而有的人会在这段时间里,发生180°的转变,甚至会做出影响后半生的重要决定。
孙亦然和赵轩就是最后的那种。
“赵轩,你说啥?你有本事就再说一遍!”
“好,那我再说一遍,你逼我的!”
“我不逼你,你已经说了,离吧。”
“离就离!谁不离谁孙子!”
孙亦然和赵轩三个月没说话,一说就不是人话。
其实,他俩的感情不是一天半天,也不是十年五载。他俩从光屁股的时候就认识了,两人同一个幼儿园、同一个小学、同一个中学、后来又考上了同一个城市的大学,毕业后又同去一个城市工作。
俩人从“两小无猜”的年龄就粘在一起,到了懵懵懂懂、恋爱、确定关系、订婚、结婚,他们的每一次进展都是那么理所当然,不容置疑,甚至没有半点不适。若非要有点区别,那就是孙亦然结婚第一天,出门对着蹭吃蹭喝了二十多年的阿姨叫了声“婆婆”,她觉得没原来顺口。
他俩在众人心里是绑在一起的吸铁石,说起赵轩,大家第一反应是孙亦然;一说起孙亦然,立马想到的是赵轩。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深情共白头”的神话,那绝对跑不了这俩人了,要不这世界不正常。
可是就是这好得要死要活的两口子,在结婚第5年的时候,闹得天翻地覆、你死我活。
俩人不仅生了三个月的气,而且一怒之下要离婚。
说干就干,孙亦然工作练就的说风即雨,在赵轩还没喘口气的5分钟,就买好了当天回广州的车票。这婚离得是有多着急,一分钟都不想再跟他有任何法律关系。没有高铁、卧铺,买了硬座也要走。别说硬座了,不就20个小时,只要离了婚,就是站着老娘也愿意!
收拾了两件衣服,把结婚证往箱子里一丢,俩人从决定到上车不到一个小时。
孙亦然刚上车,电话就响了,赵轩一看见她没头没尾地工作就烦透了:“不就是升个职嘛,你连家都不要了,天天吃住都在公司。”不过想想再有20个小时,他俩也没啥关系了,爱咋地在地吧,赵轩索性也闭着眼养神了。
孙亦然忙完工作的时候,车已经走了将近3个小时了。旁边的赵轩早就呼呼睡着了,因为是硬座,也没有个地方能靠,赵轩的脑袋在座位上晃来晃去,看得孙亦然又气又笑。
她没理他,自己也闭上眼睛休息一会。
火车晃晃悠悠地,孙亦然也睡着了。这回醒着的换成了赵轩。
他看见孙亦然极其不舒服地歪在靠背上,双手环抱着。对面的小女孩也睡着了,年轻的妈妈给孩子盖上了一件衣服。有那么一瞬间,赵轩想把外套脱了给她盖上,后来觉得矫情,也没盖。
车子继续慢慢地走着,孙亦然可能是累坏了,她睡了好长时间还在睡。赵轩在一边琢磨着离婚之后怎么跟爸妈解释,一边玩着手机。
突然间,孙亦然的脑袋晃到了他的肩膀上,火车一颠一颠地,她的脑袋也是一晃一晃地。赵轩的心紧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变应万变总是没错。”他就坐在那,也不动。过了一会,睡熟的孙亦然把脑袋稳稳地靠在了赵轩肩上,呼呼地睡着。赵轩还是没动。
等到餐厅开始卖晚餐的时候,孙亦然才在赵轩的肩膀上醒过来。他还是没动。孙亦然一个激灵地坐起来,万分尴尬地撩着刘海,停顿了一会,她说:“不好意思,我睡着了。”赵轩目不斜视,从鼻孔里哼出来一个“嗯。”
推着盒饭的小车过来了,他俩走得匆忙什么吃的都没带,就一人买了一份。孙亦然傲娇地拿出百元大钞,“我请你吧,算是对刚刚的补偿。”
因为暴雪的天气,火车总是走走停停。他们各自想着心事,也没在意。等买东西的推车过来的时候,她听说至少还得再停几个小时,就又买了一些面包和火腿。
结果,7个小时过去了,车还是没有走。车子就停在湖南郴州的荒郊野外,一点也没有开动的意思。面包只剩下一小块了,她想再去买的时候,吃食已经卖完了。他俩都没吃。索性闭着眼睡觉,省得醒着耗体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孙亦然醒的时候,赵轩递给他了一袋热馅饼,她问哪来的,赵轩说偷偷跑去最近的小站上买的。“幸好车没走,要走了你就上不来了。”孙亦然白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吃馅饼,孙亦然觉得浑身一阵发冷,嗓子也不舒服。她想去打热水,又发现水也没有了。她回来跟赵轩说:“我不太舒服,还想睡。”赵轩看她脸红红的,一摸额头:“发烧了。”
她歪在座位上睡着了,赵轩却睡不着了。
他一个个车厢挤过去,找到列车员,要了备用的退烧药,回来借了水,让孙亦然喝下。她睡着了,额头滚烫。赵轩把大衣脱了,盖在孙亦然身上,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把她拦在了怀里。
烧得不省人事的孙亦然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她只管沉沉地睡着。
赵轩抱着她,裹着大衣,还是怕她冷。
他低头看着她,他已经记不起上次这样近距离地看她是什么时候了。至少三个月,他每天都在书房里睡。
他看着她,她的睫毛还是长长的,她的皮肤好像没有原来那么好了,有了点小雀斑,还有长了几个痘痘。
他不时地用手摸摸她的额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在他怀里像个小猫一样,一动不动,沉沉地睡着。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搂得她越来越紧。他抱着她吃药,然后再让她在怀里休息,一直到她退了烧,他还是抱着她。
她不知是高烧之后没有劲,还是坐车太久没有力气,她也不反抗,还是在他怀里躺着。
原本20小时的车程,现在走了三天三夜,车上的人都急疯了。没有吃的,也没有水,连电也不怎么够了,他们恨不得马上下车,一遍遍地问什么时候才能到广州。
唯独他俩好像并不着急,他还是抱着她,问她:“好点了吗?”
80个小时的车程终于到达目的地,他站起来,突然扶着她:“坐了太久,腿软。”
孙亦然红着脸:“我搀着你,总行了吧。”
“饿不饿?”
“回家吃饭吧。”
在2008年那场罕见的大雪里,他们相互依偎着,走得很慢很慢。
洁白的雪地里,两排深深浅浅的脚印,走得格外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