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冬日的夜晚总要比其他季节来得早,时间刚过六点,天色就暗了下来,街道上面来往的车辆不得不亮起了眼睛。在一片黄白交替的世界里,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刹车声。
肇事的司机已经不见踪迹,引人关注的地方只剩下一辆变形的公交车。
用来警戒的标识已经树立,来往的车辆在绕了一个大圈后也算是找到了通往下一站的道路。负责处理事故的交警已经在和唯一的目击者进行交流,其他的人此刻变成了没有关系的路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就在所有相关人员车辆开始从现场转移,打算恢复原来的交通时,站立在街道一旁看热闹的人群之中响起了一声尖叫,紧接着就看到一个浑身是伤的男人走了出来,他一边向前缓慢地走着,一边埋怨:
“真倒霉,我不过是睡过了头,也不至于受到这样的惩罚吧。”
众人不解,正要询问相关的内容,只见这个男人在向前看了一眼后,扭过头说出了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吃惊的话:
“其实我是那辆公交车的司机。”
冬天的天气是寒冷的,躲进屋子里面的人不愿意出来,在外面工作的人也没有时间寻找合适的温暖房间。原来相互交织的人群,因为一起冷风的缘故,从此形成两个逐渐疏远的世界。可是总有那么一些职业能够在这两个远离的世界中产生连接,比如司机。
男人在众人好奇的注视下也上了那辆迁移的车,他想要的仅仅是一个肯定或者否定的回答,可是这里的所有人,又有谁能够给他那个正确的答案?
2
事情的起源似乎是因为一个睡过头的午觉,又或者是一个偶然路过陌生但并不起眼的路人。当时所有人以为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有发生了让人惊讶的结果,他们这才会想起来最初的那个不确定,只是以后相匹配的调查又能有什么结果?
那是一个夏天的夜晚,街道上面出来乘凉的人群还未散去,在灯光交错的巷子深处,走出来一个披着方格子绒毯的人。夏天的温度是热的,调到了最低温度的空调房间都没有足够的能力留住所有喜欢凉爽的人,更何况是一个披着厚重的方格子绒毯的人。这样的人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才会藏身于层层的伪装之下,只是如果眼前的人是那样的人,他这样做的话只会引来更多人的关注。
一个与众不同的人,从来不会是关注的边缘人,相反,因为他们做出来的异于常人的行为,大多数的人还是愿意主动接近他们,发掘出他们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这是所有人无法躲开的弱点。
“你难道不感觉热吗?”旁边有人好奇。
他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向前走着。
“我在和你说话呢,你难道没有听到吗!”提问的话语里已经带着情绪,逐渐地上升,等待着最后一刻的爆发。绒毯下面的人似乎有一刹那地愣神,原来不断向前的脚步也慢了下来,只是这样的状态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他又开始向着前面走去,在走出了一段距离后,刚才说话的人才隐约听到回应:
“我也是刚出来,还没有时间适应现在的环境。”
身后的那个人嘴唇动了动,只是没有说出来任何的话。街道上其他的人正要将关注的目光投过去,只见原来昏暗的巷子里亮起来一道白光,紧接着就出来一辆轿车,停在了那个披着绒毯的人身旁。像是一个早就安排妥当的程序,只在接应设定的代码。车子上面的人没有下来,边上的人已经进了车子,然后是重新行驶的汽车的影子。热闹的街道又开始恢复讨论家长里短的热闹。
刚刚那个奇怪的人,到最后,恐怕也只是一笑而过的话题罢了,没有人真的关心。
3
直到路灯的光芒又增加了几分,公交司机这才重新来到了街上。原来的公交车已经成为了一堆废铁,想要重新开动自然不可能,只是脚下的路仍然需要继续走下去,身后的口也需要一些粮食来喂养。
在转了三个弯后,原来一路的光亮总算是暗了下来,眼前的世界是沉睡中的城市,没有路灯,也没有任何一家亮灯的窗户。直到这一刻,公交司机这才大口喘起气来。他的一手附在屹立于黑暗中的墙壁上,另外一只手不停地撕扯自己的脸部皮肤。滋啦声此起彼伏,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原来的公交司机已经不见了踪迹,走向巷子深处的是一个长相俊美的少年。而在这个少年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另外一个人,他是一位老者,须发皆白,却能够看到眼中的几分精神。他们一前一后走向巷子深处,走向那没有亮光的黑暗。他们是不是彼此认识?或者恰好有同样的方向需要走,没有人知道,从巷子里传出来的只是交错的脚步声,至于说话的声音,因为走得太远,并没有听到的可能。
那些过去只有夫妻之间才会培养的默契,原来转移到其他人身上,也可以找到相同的感觉。眼前这两位奇怪的人,大概就是最好的证明。
巷子深处总算出现了片刻的亮光,只是再看这两位奇怪的人时,已经找不到任何的踪迹了。
4
大车与小车的相撞,从来都是一件注定结果的事情,和预想的有所出入,也只是一些人员受伤轻重的差别。
冬日的事故总要多一些,一方面因为下雪路滑,车辆的速度没有办法得到控制。另一方面,寒冷的气氛总要让一个人的反应慢半截,等到大脑意识到将要发生意外时,距离意外的发生也只剩下两三秒钟,改变不了注定的事实。所以在公交车压上前面的小轿车时,除了一旁的人的惊呼,车中的人倒是没有什么感觉,最多也只是觉得自己是上了一个陡坡。除了身在局中的人,又会有谁觉得自己是一个作案的凶手?
青年人的身体已经从压扁的轿车里面脱了出来,一边吐着血,一边挣扎着向远离车子的方向爬去,身后是一道长久的血迹,除了围观的人,他倒是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只是坚持独自一人向前。红色的痕迹逐渐蔓延,逐渐加深,像是两只有开始没有尽头的眼睛。等到救援的人摆脱了身上的枷锁赶过来时,受伤的人只在夜色里留下了消失不见的惊讶。
更加让人感到惊讶的是,在发生事故的公交车上面,也找不到了那个开车的司机。
5
“你真的要这样做吗?”
黑暗中,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来。紧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没有办法,除非找到新的替代者,不然这样的事情我们需要经历成千上万次。”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但是听起来要比刚才的那个男人更加饱经沧桑,以至于听起来没有任何感到不舒服的地方。后来的话没有再响起来,说话的人似乎沉睡在黑夜里,又像是重新走进了这脚下的夜里。街上的车流正在收尾,来往的方向逐渐交织,只是贪图着眼前的这条路,也许并不是贪图眼前的路,而是贪图着未来的路。
就在这灯光交织的世界里,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刹车声。一辆公交车因为没有控制住速度,将前面的轿车压在了下面。一个女人低语:
“好了。”
紧接着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也好了。”
处理事故的人围了上来,那两个人却再也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