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洋从高一开始到之后马晓白跳楼身死,两个认识算起来也有七八年,关系却一直不温不火,肖雪和马晓白私下关系更好一些,李洋和程章也是一样,因而有肖雪和程章二人的不断添油加醋,李洋和马晓白的关系也渐渐变得不那么难看。
两人私下里从没有一块喝过酒,也没有一块追过妞,更没有一起打过架,正常情况就是程章给李洋打电话说一起喝酒,然后李洋通知肖雪,肖雪再把马晓白拉上,四人就凑成了一桌麻将。
李洋是打心底里看不上马晓白的,这一点李洋知道,马晓白心里也明白,只是两人都不说破,一直维持着良好而纯洁的革命友谊。李洋爱干净,喜欢安静,而且有很强烈的洁癖,马晓白正好和他相反,一年洗澡不超过三次,一月内洗脚不超过一次,一周洗脸不超过两次,高中三年李洋没见过马晓白刷过牙,后来发现马晓白根本就连牙刷都没有,他的被子和褥子从高一到高三从没换过,从开始的白色变成了灰色之后变成了黑色再之后就变成了黑亮色,在月光下可以反光照出人的脸。
高二时马晓白爬上李洋所在的上铺想要拿一根烟,他知道李洋虽不抽烟枕头下却总是放着一盒。马晓白的手刚碰到李洋的床单,李洋惊的从床上跳起来,“你洗手了没有?”
马晓白一惊,怪笑一声,“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洗手了,你要不要尝尝鲜?”说完朝着李洋脸上摸去,李洋伸手在马晓白手上一扇,飞出一脚将马晓白踹到床下,马晓白站在下铺的铁栏杆上,脚下不稳,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上。
“你他妈至于么?”马晓白挣扎站起来朝着李洋直叫,疼的牙齿直痒。
“至于!”李洋冷哼一声。
那一晚若是程章人高马大出手拦阻,马晓白已经被一百八十斤重的胖子李洋扔下了五楼。
那以后的三个月马晓白没有和李洋说一句话,直到后来一天的晚上李洋意味深长的坐在马晓白的床上扔过去一包玉溪,后悔的几乎老泪纵横“亲爱的晓白哥哥,我错了!”
马晓白强憋住笑,“你错哪了?”
“我哪都错了。”李洋深情款款的说。
“把眼睛闭上!”
李洋闭上了眼睛,马晓白微微一笑,用他那满是男人气息的被子遮住了李洋的脑袋,那时刺鼻的味道直冲进李洋的五脏六腑,等马晓白将被子掀开时,李洋的眼睛已经被刺的泪水横流。
那以后的一个月李洋没有和马晓白说话,后来他冲着马晓白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被子的味道老子会记一辈子!”
李洋还看不起马晓白的另一点,马晓白上课从不学习,逃课比李洋还欢却每次成绩都比他的好,马晓白从来都不刷牙,牙齿却一直比李洋的白,更可恨的是便是这个满身汗臭,满嘴口臭,一脸青春痘的猥琐男人却比自己更讨女孩子的喜欢。
李洋恨马晓白,他恨自己为什么不是马晓白!马晓白死的那年,李洋开着警车站在马晓白的坟前,表情淡漠喃喃自语,“过去我恨你,是因为你处处比我优秀,比我更讨女孩子喜欢,现在我却不恨你了,甚至有些可怜你,因为我还活着,而你却死了!”
程章恨有钱人,他恨自己为什么不是有钱人!
多年以后,程章终于如愿变成了有钱人,身家百万,名下两套房产,一辆卡宴,那时杨沫早已离他而去,不知去向,他也娶了一位巨富的女儿,那位身高不足一米五,胖的像颗西瓜的富家小姐专横跋扈,欺压的程章几年内老了几乎二十岁,头发半白,变成了一个身形佝偻唯唯诺诺的糟老头子,他的身上的戾气和狂妄消耗殆尽,留下的只是长长的唏嘘,“我多希望不是一个有钱人,因为我现在身上除了钱什么都没有了!”
二零一三年肖雪毕业后开始正式在油矿上班,每次无所事事,到处闲逛,之前挂职一年的工资分文没动,现在已经存了四万,手里富裕后她便想拿着钱做生意,于是开始整天在油矿边的菜市场和农贸市场闲逛,想要寻找商机,她一向是个不服输的女人,且能吃苦,不怕累,骨子里有几分傲气。
她每天早上都去菜市场蹲点,探查市场行情,经过一个月周密而详尽的考察之后,肖雪决定卖菜,她多方打听然后算了一笔账,每天花五百块买菜全部卖出后能卖一千,净赚五百,一月就是一万五,一年就是十七万,刨去其它成本,一年少说也能挣到十五万,想到这里她的心里都乐开了花。
第二天她花了六百买了一辆二手三轮车进了满满一车菜,菜市场的铺面一月三万,肖雪舍不得只能将三轮推出去,推到街上叫卖,冬天的早上清冷风寒,肖雪缩在三轮车后冻得瑟瑟发抖,朝阳升起,肖雪的菜还没卖出去一根,便在此时听见一人大喊:“城管来了!”肖雪一惊,远远看见一辆面包车缓缓开了过来,周围卖菜的大叔大婶骑着三轮车便跑,转瞬就跑的没影了,肖雪骑上三轮车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会骑,双腿使劲蹬着,方向盘乱摆却一直在原地打转,面包车在她身边停下,几个城管下车看见肖雪的模样不禁笑了,也不制止,就在旁边看着直乐。
“你跑一个我看看!”
“你倒是跑啊!”
肖雪的额头已出了汗却还是在原地打转。
“无照摆摊经营,三轮车没收,罚款两千!”
第一次下海便遭遇风浪,不禁船沉了自己还差点被淹死,接下来的一周里,肖雪将自己锁在屋子里班也不上,话也不说,饿了就吃,困了便睡。
一周后肖雪再次按捺不住,一个人跑去商场转悠,突发奇想的想去商场里摆摊卖衣服,并一咬牙花了三万租了一个门面,又花了一万托表哥之前的朋友在广州进了一批衣服。一件衣服批发价十五,可是卖到六十,碰见王老五还能卖到一百多,想着其中巨大的油水肖雪心里都乐开了花。
等货从广州拉出来时,有满满的三大箱,肖雪打开箱子一看气的脸都绿了。
“现在是冬天,你给我进回来一批短袖和沙滩裤?”
进货的汉子一脸尴尬,“三亚和广州那边都穿这个呢,我自己还买了几件呢,现在卖的正火呢。”
“人家那边是夏天,我们这边可是大冬天啊!这衣服当内裤穿都嫌短,你的脑子是让驴踢了还是本身就是驴脑子?”
“我还进了其他的一些东西呢,肯定能卖个好价钱的!”进货汉子挠挠头,脸都憋的红了。
肖雪打开另外两个箱子一看,登时气的眉毛倒竖,恨不得想找面墙一头撞死,“我让你帮我进一批内衣内裤还有秋衣秋裤,你他妈居然给我进的是泳衣泳裤,还他妈有游泳圈?”说完脸色更加难看,从箱子用手指挑起一条粉色的情趣丁字裤愤而甩在那汉子的脸上,“你他妈穿给我看啊!”
那进货的汉子小时候便是表哥身后的跟屁虫,胆小怕事,对于眼前这个态度暴烈的“大嫂”正是心里畏惧,一时也是低下头不敢说话。
“进这些狗屁玩意花了多少钱?”肖雪厉声呵斥。
“七千,哦不,八千!”汉子怯生生的说。
“到底多少!”
“六千!”
“那剩下四千呢!”肖雪伸出了手。
“我花了……”
肖雪惊讶的合不上嘴,“我给你进货的钱你他妈花了?”
“那我也不能白白帮你进货呀,总得有些劳务费什么的吧?”汉子无力的辩驳着。
肖雪想说什么,终究没再说,摆摆手,“你快走吧!免得老娘生起气来他妈一刀砍死你。”
那汉子灰溜溜的跑了。
自那以后肖雪两周没说话,只是望着屋子里三大箱的比基尼和丁字裤发呆,市场铺位费三万已经交了却一直空着,眼看着自己的钱正一点点的蒸发掉,肖雪气的心里猫爪直挠,无奈之下,肖雪只能硬着头皮将比基尼,短袖还有游泳圈摆上了商场的铺位,周围铺面上卖的皆是厚厚的棉衣棉裤,保暖内衣还有羽绒服,商场里开着暖气,穿梭的顾客皆是宽袍大袖手插兜,路过肖雪的摊位时都是一脸惊异之色,或许是在赞赏肖雪与众不同的生意头脑,时不时却伴着冷笑,肖雪抬眼看着铺位上琳琅满目的泳衣泳裤,气的眼泪直掉。
那一年是二零一三年冬天,马晓白已经从大连回到了西安,也找了工作,还和苏小小住在青龙寺的出租屋里,杨沫在之前给程章留了一封信后至今不知去向,程章整日潦倒,李洋却是当上了民警,此刻正是风生水起。
肖雪给李洋打电话的那天,李洋正在和他新交的女朋友在延安百米大道租的房子里你侬我侬,忒煞情多。
“你在干嘛?”肖雪问他。
“嗯,我在干!”李洋微微一笑,一脸肥嘟嘟的五花肉上下翻滚。
一分钟中肖雪反应过来,“去你妈的!”
“怎么了?”李洋问。
肖雪在电话里嘤嘤哭泣起来,“都说有困难,找警察对不对?”
“民警李洋竭诚为您服务!”李洋调笑着。
“我这有一批短袖,内衣裤,比基尼什么的,压手里了,你看你有没有什么门路帮我销出去!”
“你脑子被驴踢了?大冬天你进了一批短袖?”
“废他妈什么话,就说行不行吧!”
“好吧!我帮你想想辙吧,最近三道巷去的挺多的,我看能不能把这些内衣卖给那帮婊子!”
“事成之后,请你喝酒!”
“光喝酒就完了?”李洋的语气很暧昧。
肖雪笑了,“怎么?民警叔叔你还对我这水桶腰大屁股感兴趣?”
“有大屁股总比没有大屁股好!”李洋还能想起表哥死后那一夜两人的温存。
“去你妈,再提这件事休怪老娘再不认你这个兄弟!”
话说满了,李洋赶紧打住,“你就等我好消息吧!”
二零零六年,肖雪上高一,四人站在班主任办公室里,班主任是个三十多岁未婚的瘦竹竿男老师,他盯着肖雪傲然的胸脯看了好久才移开扫视了一人一圈。
“地理课上那句话是谁先说的?”班主任坐在椅子上轻轻吹开杯子里的茶叶沫,喝了口茶。
程章看了眼马晓白,马晓白看了眼李洋,李洋看了眼肖雪的大屁股。
“开学第一堂课就调戏老师,你们还真有能耐啊?要不要我报上去给你们四个一人一个处分啊?”班主任依旧笑眯眯的。
四人依旧沉默,肖雪开口了,“是……”。
李洋突然用手拍了拍肖雪的大屁股,“报告老师,是我说的,和其他人无关!”
班主任站起来,慢慢走到李洋跟前,手枯树皮一般的手指轻轻拍打着李洋的脸,“看不出来你这个小胖子还挺有情有义的嘛!”
“因为我确实觉得肖雪的屁股比地理老师的大。”李洋坦白着却低下了头。
班主任瞄了眼肖雪的屁股,似乎肯定了李洋的话,“你是不是喜欢她?”
“我还小,不懂爱情!”李洋言辞恳切。
程章和马晓白羞惭无语,肖雪的脸红的像苹果。
“明天把你家长叫来!”班主任一声呼喝。
放学后,程章和马晓白对李洋竖起了大拇指,“好兄弟,讲义气,你真牛逼!”
李洋乐的直笑,肖雪看着他,“你是不是喜欢我?”
夕阳将李洋的脸照的黄嘟嘟的,李洋神秘的一笑,“你猜?”
肖雪踹了李洋一脚,“你警告你,你要是敢喜欢我,我就叫我表哥叫一面包车人过来砍死你!”
二零一三年冬天,李洋穿着便衣一手拿着手铐,一手拿着警枪,一脚踹开了洗脚城的门。一小时后,大厅里嫖客们都只穿着一条裤衩双手抱头缩在一边,婊子们大多赤身露体双手抱胸蹲在另一边。
李洋双手叉腰,指了指四周,一副领导人的派头,“你说你们好好的妙龄少女做点什么不好,为什么偏偏要做鸡?明明用双手可以挣钱,为什么要用双腿?说到底就是懒,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你们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找份体面的工作,交一个阳光的男朋友好好过日子不好么?为什么要自甘堕落!”
李洋说完又指着另外一边的男嫖客,“还有你们,你们大半夜不睡觉出来花钱找小姐,你们不觉得惭愧么?家里的女人独守空房寂寞难耐,你们却在外面一个人风流,孔老夫子是这么教你们的?
李洋说完叹了口气,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今天我也不把你们带局子了,也不罚你们钱了,老是这样我也觉得烦。”说完从柜台上拖出两个纸箱子,“这里面的衣服什么的算是给你们的警告吧,每人限购三件,一件两百块,可不能多买啊?”
每一个人抬起头来,投给他一个怨毒的眼神,李洋从包里掏出电话,拨通了肖雪的电话,“李所长,我这边又抓到一批人,你看怎么处理?”
众人一哄而上,开始哄抢箱子里的衣服,两大箱衣服很快空了,李洋在电话里又说,“所长!他妈的那些人跑了!”
肖雪听完笑笑,“明天到我房子里来一趟!”
李洋满足的挂掉了电话,然后看了看缩在一边抱着头的女人,手指指了指角落里,“那个36E的人跟我上二楼,我看见你几次了,屡教不改,现在我要单独教育你!”
肖雪穿着一件米色的睡衣坐在沙发上,睡衣只系了一个扣子,露出几乎赤裸的胸膛,李洋坐在对面,手里端着茶杯,一口口的嘬着,她胸前的三百万玉龙已经搅的李洋周身寒彻,不住的吧唧着嘴。
“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肖雪慵懒的说。
“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你说谢那就是看不起我!”李洋站起来慷慨激昂的说。
“那你走吧!”肖雪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曲线尽现,“我要睡觉了。”说完走进了卧室,李洋朝着门外走回头看见卧室门并没有关,他微微一笑走到卧室前推开门进去。
肖雪已经将睡衣脱掉,浑身赤裸的躺在床上,双腿撑开,隆冬之下丛林里春意盎然,小桥流水,满园桃花。
李洋看着不觉面红心跳,气血激烈,眼神贪婪的看着肖雪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谁让你进来的?”肖雪呵斥一声,双腿却张的更开。
李洋微微一笑,“你猜?”
屋外寒风呼啸,屋里芙蓉帐暖,肖雪躺在李洋的怀里,用手抚摸着李洋凸起的啤酒肚,乐的咯咯直笑。
“我们结婚吧!”李洋轻轻的说。
肖雪心头一惊,翻身骑在李洋的身上,“你认真的?”
李洋看着她的脸,双手忍不住摸着她的胸脯,“结婚之后,一切你说了算,只要我有,只要你要!”
肖雪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久,突然横起一巴掌扇在李洋的脸上,然后一脚将他踹下床去,“滚蛋!老子这辈子不想再看见你!”
李洋一边提着裤子一边说着,“好好考虑下吧!我是认真的!”
“滚蛋!”肖雪抄起床边的胸罩和内裤一把扔在李洋的脸上,李洋把肖雪胸罩和内裤从头上取下然后塞进包里临出门时说了句,“等你答应了我再还给你!”
门“嘭”的关上,肖雪身体蜷缩在被子里泪如雨下。
二零一二年延安地区医院,肖雪瘫坐在病床边紧紧攥着表哥的手,表哥全身缠满了绷带,包的跟木乃伊一般,直露出一双眼睛,两个鼻孔和一张嘴,表哥痛苦的呻吟着,一直输着血,绷带却一直往外渗着血,血止不住,流出来的比输进去的多。
表哥抬眼看着面无血色的肖雪,干枯的眼中流出泪来,“雪,我对不起你!”
肖雪的泪早已流干一如表哥身上的血,此刻浑身抽搐,哭泣的几欲昏厥,“别说话,医生说你不能多说话!”
表哥微微摆了摆手,“我活不成了,我心里知道。”
“表哥,我们结婚吧!我要一辈子都做你的女人!”肖雪泣道。
表哥摇了摇头。
“你不愿意娶我?”
表哥点了点头却早已热泪盈眶。
凌晨四点多的时候,表哥痛苦的呻吟着离开了这个世界,肖雪的心也跟着去了,她还记得表哥临死前紧紧抓着肖雪的手,咧着嘴笑着,“如果下辈子我还能碰到你,我还是要掀你的裙子!”
二零零九年高考前一天,肖雪在出租屋里一脚将表哥从床上踹下去,“你说你都二十六了,上个女人还处于左冲右突找不准自己位置的状态,你说你还怎么在道上混?怎么带领你那帮小弟?你说你自己丢不丢人?”
表哥穿着裤衩在地板上使劲挠着头,望着肖雪嘿嘿直笑。
肖雪无奈的叹了口气。
多年之后,肖雪和李洋结婚,肖雪躺在新房的婚床上,穿着那条白裙子,泪水横流,看着李洋酒红满脸摇摇晃晃的撞门进来,一时泪满双颊,颤声道:“表哥,过来掀我的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