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蔷住的院子叫做听涛院,院子里有两进房子,花木环绕,雅致幽静,院中树木上绿荫遮日,翠鸟啾鸣。
在听涛院院子的一角,还有一个小的院落,一道院门,两间屋子。这里原本是用做库房的,因着谢棠要来,谢蔷就叫人把这库房收拾出来了,重新糊了墙,贴了雪白的湖州白纸,窗户换了青竹色茜纱薄窗纱,屋子里的桌椅摆设,一律是谢蔷从自己的库房房里添置的,库房没有的,也都是拿了自己的私房钱要家仆出去置办的。
谢蔷跟了周淳安近十年,如今一跃成了夫人,她也只是恪守自己的本分,并不肯越雷池半步,她现在是周家府里的四夫人,但是并没有管家权,一应吃穿用度自有府里分配,如今妹妹来了,她却不肯贪了府里丝毫的便宜,就是周淳安的钱财也不曾动用过,这些年里,她的手里也攒了一点体己钱,现在拿来给自己妹妹用,也不必妹妹领周家人的人情。
周淳安原不止她一个姨太太,另还有一位马姨娘和周姨娘,那两个人也都是安守本分的,与她情分上还好,只是周淳安子嗣上艰难,如今只她这里出了一子,周姨太生了一女,所以,她能够被扶正,其实还是母凭子贵的。
谢棠既然到这院子里来住,那几位姨太太自然是都见过了。
周姨娘很是会奉承人,见了她就一通夸,“二小姐越长越美啦,当年我就看着二小姐比这府里的小姐都强些,如今果然是不差的”。
谢棠便微微低垂了头,羞涩的一笑,这话她自然是不好接的。
谢蔷在一旁喝着茶,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京城里不说大家闺秀有多少,就是穷门小户里也尽是比阿棠长的好看的,你不要信口夸她,她还真就道是自己长得最美呢。”
马姨娘一边纳鞋底子,一边柔柔笑道:“要我说啊,二小姐这容貌在大家闺秀里面,也是数一数二的,倒是很不必自谦”。
谢蔷摇头叹息:“早晚阿棠要被你们宠惯坏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丫鬟走了进来,也不曾对众人说话,就直愣愣的说道:“谢棠,二小姐要在花园子里见你”。
众人齐齐抬头瞧过去,周姨娘嘴快,道:“你是谁房里的丫头,你主子没教过你礼仪吗?还不自己掌嘴,等着我把你送到管家那儿罚你呢,是不是?”
小丫头是周芷清院子里的,原是不十分知礼的,又耳濡目染的看着周芷清那些刁蛮的做派,自己走在哪里也都有人捧着、让着,就更是两个鼻孔朝天行。
往昔周芷清从来也不曾把四房的夫人放到眼里过,及至谢蔷做了四夫人,她更是不理不睬,所以这小丫鬟也随主子,从来不曾把谢蔷当成主子,至于刚刚来府里的谢棠,她更是没有看在眼里,可是,她到底也只是一个小丫鬟,如此这般无礼,倘若真的被告到管家那里,就是不被处罚,面子上也是不好看的。
思到这里,她只得不情不愿的给谢蔷请了安,然后扔下一句,“二小姐已经在花园子里等着了,四夫人让你妹子快一点儿去吧,去的晚了,二小姐发起脾气来,可不是闹着玩的”,转身走了。
周姨娘气道:“真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奴才,双眼朝天的可小心着点儿吧,别踢着石头摔个四脚朝天的,可够难看”。
谢棠好笑的看着周姨娘,想不到她竟然这般的会骂人,饶是骂了人还不露一个脏字。
谢蔷却皱起了眉,说道:那周芷清找你做什么,怎么你刚来,她……”看了一眼妹妹,顿了一下,问她,“你要去见她吗?”
谢棠含笑道:“见,当然要见,不见怎么知道她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周姨娘道:“见她做什么,管她有什么事情到咱们面前来说,在咱们面前,她也使不出什么幺蛾子”。
马姨娘也道:“阿棠,你以前小可能不知道,这府里的二小姐被宠惯坏了,刁蛮任性的很,她要是真心待你,她就自己来了,再不济她也得打发个像样的丫鬟来请你,你一个人去见她,万一吃亏了怎么办?”
谢棠微微垂了目光,掩去眼底的冷意,周芷清上一辈子害得她那样惨,这一辈子又要人烧死她,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周芷清的真面目,她已经在家乡龟缩了五年,如今回来,她却不想躲了,更不想躲在别人的背后。
“放心,我去瞧瞧也无妨,我想我也不曾得罪于她,料想也不过就是儿时的玩闹她还记在心上,我去和她说解开了也就是了”,谢棠盈盈起身,打算去赴周芷清之约。
谢蔷道:“等等,你一个人找不到花园子,我叫个婆子跟着你,有什么事情也好照应着”。
谢棠笑道:“姐姐莫非忘记了,我当初原是在这里住过的,就不要费事了吧”。
她有些话还想问周芷清,如果被婆子听见告诉了姐姐,她倒是不好解释,毕竟她不想姐姐为她担心。
谢蔷还待再说。
谢棠道:“你也看见周芷清的丫鬟是什么样子了,再去一个婆子也只是白饶上一人,于我似乎用处也没有,还不如我一个人去见她,有什么事情我一个人也好抽身,她倘若是迁怒,不冲着我来,倒是拿婆子的不是,咱们又有什么法子呀。
众人无奈,只得目送着谢棠风姿绰约的背影走出听涛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