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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诞生之133小产

屋里传出来石黄菊的喊声：“外面的水烧好没有，拎进来。”

张文钊好像得了圣旨一般，甩脱两人直冲到炉灶前。大锅里水花翻溅，沸腾的像锅底下有千军万马在奔腾。他一瓢一瓢的朝木桶里舀着热水，眼见得他的一串泪珠就噼噼啪啪的落进水锅中。若不是尚良正拦住，他大概是要把这一锅水都盛放在这一只木桶中。

尚良正拎着木桶进屋，却见石黄菊和秀华嫂子都围着丁俏伶的下身。丁俏伶就像睡着了一样平静的躺着，一动不动。石黄菊朝他喊道：“把水桶放下，出去！”

尚良正默默地转过身，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从屋里走出来，又是怎样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的。他看到了什么，真的是他看到的吗？

张驰邦围上来，递给他烟卷，让他吸了口，像个过来人似的安慰着说：“没关系，头次见到都是这样，慢慢习惯了就好。”

尚良正想问他，若是换成他看到那个躺在盆子里丑陋的像是剥了皮的野猫似的死孩子，他能够习惯的了吗？

张文钊还站在灶膛旁，手里木然的拎着水瓢，盯着他们两人的一举一动，既没有走过来，也没有问一句。

石黄菊的声音又传出来：“接着烧水，再烧一锅。”

尚良正立马拎起木桶朝外大踏步的走去，他要以最快的速度，以最不容易让人察觉的方式离开这个院子，离开张文钊那双麻木不仁的眼睛。石黄菊的这一声喊叫来的太及时，简直就是午时三刻菜市口前的一声“刀下留人！”的特赦。

他拎了一桶水倒进锅里，立马又转身出去。只要看到张文钊蹲在炉口那佝偻着的脊背，他就觉得心一阵阵的疼痛。

冯清莲风风火火的跑过去，她甚至看都没有看一眼坐在井沿上呆呆发愣的尚良正。尚良正想要叫住她，告诉她自己看到的一切，告诉她就算她跑的再快也没有死神的脚步快。他只是抬了抬手腕，便垂下来。自己不必再为她可能经历的这种生死难关而纠结紧张难过，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欣慰，就让另一个男人去体会吧！自己也将为生命中的另一个女人去体会，去等待了！

冯清莲跑出很远，忽然站住，迟疑的扭回头望向尚良正的方向，远远地喊：“出了什么事？”

尚良正只是抬头看她一眼，摇摇头。

冯清莲好似与他还保留着那么一点灵犀，泪水就像拧开水龙头一样喷涌而出。她的整个身体都在剧烈的颤抖。她又迈开脚，慢慢的走了。只在尚良正的眼中留下一个凄冷的背影，这个背影就在这不经意的一刹那永远的烙印在他的心上，成为他诸多痛苦的根源。

石黄菊招呼张文钊和张驰邦一起过来，把手里的脸盆递给张驰邦。“看看就把他埋了去吧！”

从屋子里传出来的是冯清莲呜呜咽咽的哭声。自她进屋后就一直在哭，哭的人心烦意乱。

石黄菊瞥了一眼在院中心抬头望天的尚良正后又钻进屋子里去了。张文钊像个一直在默默充气的轮胎似的突然就爆炸了，像发疯的野兽般冲进屋子，高声的呼喊着：“俏伶！俏伶！”

秀华嫂子只是淡淡地说了声：“她睡着了。”

张文钊扒拉开守在丁俏伶跟前的冯清莲，扑到炕前弯下腰，颤抖着伸出手。石黄菊本能的拦住他，朝外面喊：“你们都是木头吗？把他弄出去！”

张文钊喏喏的低语：“我哪也不去！”

尚良正闻声走进来，拖起张文钊，低声的安慰着说在这里他也帮不上忙。张文钊使出蛮力，一动不动。

突然冯清莲就朝张文钊咆哮着怒吼道：“你们都出去！”

张文钊的身子软了软，尚良正就把他拖了出去。

院子里寂静无声，渐渐笼罩上傍晚的昏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