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创写之绘晴雯


游幻境指迷霁月词,多情人泪悟芙蓉女

自晴雯死后,宝玉日日手里握着晴雯与他的指甲,枕边放着她的贴身红绫小袄儿,每晚都不禁想起那日她躺在床上气息奄奄,虚弱不堪的样子,“我死也不甘心的:我虽生的比别人略好些,并没有私情蜜意勾引你怎样,如何一口咬定了我是个狐狸精——”,她的话语每每在宝玉耳边回想,宝玉便次次落下眼泪。今夜亦是如此,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宝玉便起身用晴雯素日所喜之冰鲛毂一幅楷字写到:太平不易之远,蓉桂竞芳之月,无可奈何之日,怡红院浊玉……

不知过了多久,宝玉终写乏了,顾不得收笔砚,趴在桌上便睡着了,口中不断叫唤着:“芙蓉花仙——”

一睁眼便至一所在,有石碑横建,上书“太虚幻境”四个大字,两边一幅对联,乃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看着无比熟悉,但又不明白自己何时何地见过,看到前面有门,便也进去了。进入门来,只见有十数个大厨,皆用封条封着。我便伸手先将“金陵十二钗又副册”厨门开了,拿出一本册来,揭开一看,只见这首页上画着一幅画,又非人物,也无山水,不过是水墨染的满纸乌云霭雾而已。但是不知为何,自从看到这幅画心里便觉得隐隐难受,有哽咽之感。后面几行字迹,写的是: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寿夭多因毁谤生,多情公子空牵念。恍然之间,不觉感到天旋地转,胸口犹如压着千斤巨石,耳边传来警幻仙姑的声音:“吾念你日夜挂念着芙蓉仙子,此来是否愿意回顾前世,勘破天机?”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便恍恍惚惚又回到了晴雯床前,只见另一个我连忙给她披上自己的袄儿,“拖着肐膊,伸上袖子,轻轻放到,将他的指甲装在荷包”。我站在一旁哽咽着,只是留不下眼泪,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便匆忙赶到他旁边,焦急叫喊到:“晴雯今晚就会离开人世,你一定要再来看她”。之后声音颤抖的补充到:“晚了便什么都没了”。但是无论我说什么他们依旧毫无察觉,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不愿再留在这个地方,转而飘走了。一路上,我看到了晴雯鄙视袭人,称她是西洋花点子哈巴狗; 看不起由于王夫人赏了两件旧衣服就受宠若惊的秋纹; 嘲讽抢白为钻营凤姐门路而兴奋的小红; 容不得有偷摸行为的坠儿。我一边走,一边观望,一边笑着。晴雯还真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丫头,只是不知道她这样得得罪多少人啊。心比天高的她,对别人的奴性是多么的鄙夷。

忽而来到自己的房中,“既这么说,你就拿了扇子来我撕。我最喜欢撕的声儿。”只见晴雯一脸任性,势在必得的样子望着我说。我笑笑刚想回答她,想起了什么这才默默低下头来。这时已经有人递给了她扇子,只见他们俩边笑边撕还边说着“响的好,再撕响些!”我站在一边,多想就这样停在这,一直一直看着。知我心者除了黛玉,就只有晴雯了,自己向来待仆人都如同朋友,但是他们谁不是阿谀奉承,低姿低态的,也只有晴雯这样真心把我当成朋友,事事平等的考虑,完全不在意我们的主仆关系。我欣慰的想着。回过神来,便看到晴雯病补雀金裘,“补两针,又看看,织补两针,又端详端详。无奈头晕眼黑,气喘神虚,补不上三五针,伏在枕上歇一会”。我看的又着急又心疼,想着当时真不应该这么不小心把褂子烧坏了,真的是又悔又恼。不一会儿眼眶又湿了,真心爱着自己的,晴雯也算一个了。这么一个倔强的丫头,让人不忍心看,又不舍得离开。

忽而来到园中撞到了痴丫头把绣春囊送给大太太,我箭步过去刚想夺过,才发现是徒劳无功。原来这件事便是抄检大观园的开始。只见王善保家的在王夫人面前没羞没臊的说晴雯道:“两个骚眼睛来骂人,妖妖趫趫,大不成个体统”。我气得浑身乱颤,恶狠狠的瞪着她。“好好的宝玉,倘若叫这蹄子勾引坏了,那还了得!”听到太太也这么说,我心里十分焦急,恨不得马上跟她解释,但是如今也只能看着。只见晴雯被叫来了,“钗蝉鬓松,衫垂带褪,有春睡捧心之遗风”的,她还是那么美丽风流,真是“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但是看着太太冷笑道:"好个美人!真像个病西施了。你天天作这轻狂样给谁看?"我便知道晴雯这回是真有难了。我的过错又何必牵扯到晴雯的风流美貌上呢?我无力的叹息着。我恨我自己,不能保护晴雯不成,如今还害了她。看着王夫人审问晴雯,心里十分紧张,只是晴雯的聪明伶俐让我倒吸了两口气,“我原是老太太的人……”晴雯有头有理的说着,我想太太有再大的胆,也不敢跟老太太去对质吧,不禁对晴雯刮目相看。王善保家的老不要脸又来作妖,我赶紧跟过去看看,“只见晴雯挽着头发闯进来,豁啷一声将箱子掀开,两手捉着底子,往地下尽情一倒,将所有之物尽都倒出来”,之后还气腾腾的把王善保家的骂了一顿,我在一旁拍手叫好,但也隐隐替晴雯感到担忧。她这样鄙薄奴性,具有这么强的反抗精神,不许别人奴视自己,终究会给自己带来祸患的呀。终于,太太还是把晴雯赶出去了,我刚伸手想拉住,这又回到门里,手里拿着“又副册”,里面还是: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寿夭多因毁谤生,多情公子空牵念。

“霁月难逢,彩云易散”,这便象征着她悲剧的命运;“心比天高”,她宁折不弯,鄙薄奴性,追求平等;“风流灵巧招人怨”,这么一个聪明绝顶,心灵手巧,水蛇腰、削肩膀的女孩,又怎会不招人嫉妒呢?晴雯的死,与我有关,也与她心直口快,易得罪人的性格有关,不然又怎会有人告他的状呢。当然,最直接的,她是王夫人与邢夫人暗中斗争的牺牲品,王善保是邢夫人的人,也是挑唆王夫人处罚晴雯的人;而最根本的,便是那个与她敢于反抗,反对奴性,追求平等的品性格格不入的封建社会,这样一个尊卑有别,等级森严的社会和家族,怎能容得下她呢。她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世界。凭什么她的风流轻狂美丽,要因为不争气的我而买单,终究还是因为她是个女子。我拿着册子,愈拽愈紧,轻蔑的笑着,我所珍惜和爱护着的女子,正是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所要压迫的蹂躏的。雾散,梦醒,我终于看见真实,那是千帆过尽的沉寂……

不觉中,宝玉迷迷糊糊的醒过来,桌上的《芙蓉女儿诔》已经湿了大半。坐在旁边的袭人真是又悲又喜:“宝二爷刚刚睡着了,口里只不断喊着芙蓉花仙,泪水一个劲的往外流,我唤了你一个晚上也没见醒,可吓坏了我。如今醒来有没有哪里不舒适?赶紧到床上躺着去吧。”宝玉只是一个劲的点头,眼角沾着泪水又睡去了……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平台声明:文章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由作者上传并发布,文章内容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简书系信息发布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推荐阅读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