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中国古典小说《红楼梦》中人物,金陵十二钗又副册之首,贾宝玉房里的四个大丫鬟之一,虽是丫鬟,但在宝玉房里过得千金小姐的生活。红学中普遍评价她有林黛玉之风。她长得风流灵巧,眉眼儿有点像林黛玉,口齿伶俐,针线活尤好,曾为宝玉病补雀金裘。 她本是赖妈妈家的丫鬟,因得贾母喜爱,固把她赐给宝玉。因娇生惯养,养成得理不饶人的性格。一次王夫人进园子看见她打骂小丫鬟,觉得她不合世家教养,再加上王善保家的等小人进谗,王夫人在她病得"四五日水米不曾沾牙"的情况下,从炕上拉下来,硬给撵了出去(放出去)。宝玉偷偷前去探望,晴雯深为感动。当夜,晴雯悲惨地死去。听小丫头说晴雯死后做了芙蓉花神,宝玉便作了篇长长的《芙蓉女儿诔》寄托哀思。
晴雯从小被卖给贾府的奴仆赖大家为奴。赖嬷嬷到贾府去时常带着她,只因她生得“十分伶俐标致”,“贾母见了喜欢”就被赖大母亲当作一件小玩艺孝敬了贾母。这种被奴才当做礼物送给主子的奴才身份是最底下的。晴雯唯一的亲人是姑舅表哥多浑虫和与贾琏有染的多姑娘。她长得风流灵巧,眉眼儿有点像林黛玉,口齿伶俐,针线活尤好,曾为宝玉“病补孔雀裘”。 深得贾母的喜爱。可正是因为她模样长得稍好一些,经常和贾宝玉说说笑笑,就被王夫人误以为晴雯带坏宝玉,驱逐她出府。晴雯被逐出大观园不久,就病死了,死在其姑舅表哥家,有的人也说,晴雯就是黛玉的影子,她的死也就是黛玉的写照。
她的反抗性最强,她蔑视王夫人为笼络小丫头所施的小恩小惠;嘲讽向主子讨好邀宠的袭人是“哈巴
狗儿”;王善保家的搜查大观园时,唯有她“挽著头发闯进来,‘豁啷’一声将箱子掀开,两手提着底子,朝天往地下尽情一倒,将所有之物尽都倒”,还当众把狗仗人势的王善保家的痛骂一顿。
她的反抗,遭到了残酷报复。王夫人在她病得“四五日水米不曾沾牙”的情况下,从炕上拉下来,硬给撵了出去。当天宝玉偷偷前去探望,晴雯深为感动,便绞下自己两根葱管一般的指甲、脱去了一件贴身穿的旧红绫小袄儿赠给他。当夜,睛雯悲惨地死去。宝玉深感哀伤,特作《芙蓉女儿诔》,来祭奠晴雯。
第三十一回 撕扇子作千金一笑 因麒麟伏白首双星(晴雯撕扇子、晴雯跌扇)
第五十二回 俏平儿情掩虾须镯 勇晴雯病补雀金裘(晴雯为宝玉病补雀金裘)
第七十四回 惑奸谗 抄检大观园 矢孤介杜绝宁国府(抄检大观园,晴雯“挽著头发闯进来,‘豁啷’一声将箱子掀开,两手捉着底子,朝天往地下尽情一倒,将所有之物尽都倒出”;当众把狗仗人势的王善保家的痛骂一顿。)
第七十七回 俏丫鬟抱屈夭风流 美优伶斩情归水月(晴雯被撵出去,病死)
第七十八回 老学士闲征姽婳词 痴公子杜撰芙蓉诔(宝玉写祭文祭祀晴雯)
曹雪芹将她列在“金陵十二钗又副册”之首,其画“既非人物,又非山水,不过水墨滃染的满纸乌云浊雾而已。”
有判词云:
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寿夭多因诽谤生,多情公子空牵念。
雨后或雪后新晴为霁,成花纹的云彩为雯。“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已隐含了晴雯之名,及其悲剧性的命运。这和背景画的内容也是一致的。
“心比天高”:十岁的时候被赖大买去做丫头,是奴才的奴才,后来像礼物一般孝敬了贾母,但却没有一点奴性。她的爽直莽撞针对的是每一个人:宝玉、黛玉、袭人,用客观的眼光来看,她实在不是一位好丫头,她从来没有摆正奴才的位置,即便要求宝玉爱自己,也是站在“人”这一个同样对等的高度上,不是奴颜婢膝,也没有温柔和顺,再用黛玉所说的便是“我为的是我的心”。为了自己的心而活着的人,在现在也没法不让人感动的,我们难道一定要对着这颗高贵的灵魂指责她:你只是个奴才?身为下贱是她无法改变的命运,但我们已经看到了弱小如晴雯是怎样为这不公平的命而抗争,她不愿服侍宝玉洗澡,她也看不惯别人的鬼鬼祟祟,她如此珍爱自己清白的女儿身, 果真使最明白女儿的宝玉另眼相看,由亲昵而升为心爱。看宝玉挨打支走袭人却让晴雯送手绢,我们已经明白晴雯与宝玉更贴心了。
“风流灵巧”是晴雯的又一大罪状,晴雯的灵巧确实给她惹了不了麻烦,对于她暴炭一样的性子,有如平儿般的人物知道体贴,能够理解,有如宝玉一样的主人知道敬重,多方维护。也有因挨打受骂吃了亏的,难免要背后下蛆。看王善保家的在王夫人面前的一番话便知。她告晴雯,无非是说她掐尖要强。但王夫人触动的心思却是“长得几分像林妹妹”的晴雯轻狂太过,一口咬定她是妖精,再怀疑她与芳官、四儿等人私情蜜意,勾引宝玉。 正因如此,晴雯后被王夫人赶出大观园,抱屈长终。宝玉感伤不已,作《芙蓉女儿诔》以祭之。
1.晴雯无疑是曹雪芹最最钟爱的人物之一,单看那字字珠玑句句血泪的《芙蓉女儿诔》就知道了。可是在浩瀚如海的“红楼梦研究”文章中却很少有评论文章专门写晴雯的,原因是什么这又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了。
2.“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惹人怨。寿夭多因诽谤生,多情公子空牵念。”
曹雪芹先生对晴雯的态度可以由这首词看出来,曹雪芹先生认为她是霁月在天,她的人品很是难得,光明磊落,她会寿夭是因为周围环境的黑暗,可见曹雪芹对她的基本态度还是肯定的。
芙蓉又名木莲,因花艳如荷花而得名。另有一种花色朝白暮红的叫醉芙蓉,木芙蓉属落叶灌木,开在霜降之后,农历十月就可以在江水边看到她如美人初醉般的花容与潇洒脱俗的仙姿。木芙蓉的花神相传是宋真宗的大学士石曼卿,宋代盛传在虚无缥缈的仙乡,有一个开满红花的芙蓉城。据说石曼卿死后仍有人遇到他,在这场恍然若梦的相遇中,石曼卿说他已经成为芙蓉城的城主。因众多传闻,以石曼卿的故事流传最广,后人就以石曼卿为十月芙蓉的花神。
曹雪芹在《红楼梦》中没有正面描述晴雯的美丽,但是读者都知道晴雯的美丽出众,是因为曹雪芹用铺垫渲染的手法,让一些反感晴雯的人从口中说出来,这就使得晴雯的美丽更加突兀。
晴雯早在第五回就轻描淡写的出场了,是说贾宝玉在秦可卿的卧室睡觉,有四位丫鬟服侍他,其中有晴雯。然而第一次描述晴雯的长相,就到了七十四回,是出自最恨晴雯的王善保家的口中,她向王夫人进谗言:“………宝玉屋里的晴雯,杖着她生的模样比人标致些……”,至于如何标致,王夫人听了王善保家的话之后就想起来了,是“水蛇腰,削肩膀”,这个“水蛇腰削肩膀”就是那个时代美丽女性的标准体形,在王夫人把病重的晴雯叫到眼前的时候,在王夫人的眼中,我们再一次看到了晴雯是个“美人”“病西施”,晴雯的美丽不言而喻,是荣府上下一致承认的。
晴雯聪明智慧高傲泼辣,深得宝玉的重用和赏识。 可以说在怡红院的大丫鬟
中,宝玉尊重的是袭人、信任的是麝月、喜爱的是晴雯。凡是他和黛玉私下传情的事情,都是差遣晴雯去办理,晴雯也深深理解宝黛的感情,传话送物爽朗飒利。像宝玉病中惦念黛玉,给黛玉送旧手帕,就不能让袭人等发现而偷偷的让晴雯送去。
晴雯机敏而又尖刻,对袭人被王夫人暗许做宝玉的妾,虽然作者没有明述晴雯的嫉妒,但是从晴雯的话里话外却能够明显看出来她的羡慕和嫉妒。晴雯敢爱敢恨敢说敢骂,快言快语,有的话语不用作者介绍,读者就知道是出自晴雯之口,在她跌了扇子而顶撞宝玉的时候,袭人劝解,晴雯就连讽带刺回敬了袭人:“自古以来,就是你一个人服侍爷的,我们原没服侍过,因为你服侍的好,昨儿才挨了窝心脚。”“哎哟!这屋里单你一个人记挂着他,我们都是白闲着混饭吃的?”不一而足。
有些事情也只有晴雯敢于做出来,比如撕扇子做千金一笑,比如病中勇补雀金裘。比如冬天的夜晚穿着单衣吓唬人,一个顽皮、灵巧、任性的美的形象确实赢得了许许多多读者的怜爱。
晴雯在大观园中的所作所为是光明磊落的,她虽然和宝玉情投意合但却不会象袭人那样“鬼鬼祟祟”的有肌肤之亲,虽然无依无靠家境贫寒却不会象别的小丫头那样偷偷摸摸,她看不起那些狗仗人势欺负奴才的奴才,在抄检大观园的一幕里,晴雯的言行象一颗瞬间升起的绚烂的流星,刹那间照亮了大观园那黑漆漆的夜晚。
因为晴雯早夭于《红楼梦》前八十回,所以我们看到了出自曹雪芹笔下的一个完整的人物形象,风流灵巧高傲尖刻的晴雯给人们留下了“空牵念”的世代遗憾,乃至于红楼迷们念念不忘那“夜夜长空霁月光”!
晴雯的反奴性还突出表现在她与贾宝玉的关系中。在这些丫头中,除晴雯之外是没有任何人敢与宝玉冲撞的。第三十一回:“宝玉让晴雯拿果子给自己吃,晴雯笑道:‘可是说的,我一个蠢才,连扇子还跌折了,……倘或再砸了盘子,更了不得了!’宝玉笑道:‘你爱砸就砸。这些东西,原不过是借人所用,你爱这样,我爱那样,各有性情;比如那扇子,原是扇的,你要撕着玩,也可以使得……’晴雯听了,笑道:‘既这么说,你就拿了扇子来我撕。我最喜欢听撕的声儿。’宝玉听了,便笑着递给她。晴雯果然接过来,‘嗤’的一声撕了两半,接着又听‘嗤’‘嗤’几声。宝玉在旁笑着说:‘撕的好,再撕响些’。正说着,只见麝月走过来,……宝玉赶上来,一把将他手里的扇子也夺了递给晴雯。晴雯接了,也撕作几半子,二人都大笑起。”在那种时代,那种家庭,一个丫鬟敢于向主子以任性的姿态继续她的反抗,而主子居然以此为乐,这出人意料的情节足以表现出晴雯与宝玉性格中的共同之处,表达出他们间深切的关系。晴雯与宝玉,在形式上只能是奴主关系。但在晴雯的内心从来不承认自己是听任主子奴役、侮弄或践踏的奴才,即使对宝玉也不能例外。她所珍惜的只是互相尊重和真诚相待,因此她的自尊心在宝玉面前更不可以受到损伤。在宝玉,从来就不愿以主子自居,以奴才看人,当然更不以一般丫鬟来看待晴雯。宝玉看厌了别人对自己的奴颜婢膝,媚主求荣,特别看重晴雯的全无“媚骨”。 晴雯之死 晴雯之死的重点在一个“屈”字。作者写宝玉去看望晴雯,晴雯悲愤地对宝玉说:“只是一件,我死了也不甘心的。我虽生得比别人略好些,并没有私情蜜意勾引你怎样,如何一口死咬定了我是个狐狸精?我太不服。今日既已耽了虚名,而且临死,不是我说一句后悔的话,早知如此,当日也另有个道理;……”晴雯受冤屈而死,死不瞑目。晴雯是正义无辜的,为了死而无恨,她选取了一种特殊方式,给枉耽的虚名充实进了实际内容。她剪下自己的指甲送给宝玉,穿上了宝玉穿的小袄,而且说:“回去他们看见了,要问,不必撒谎,就说是我的。既耽了虚名,越性如此,也不过这样了。”这是对使她蒙冤的黑暗势力的抗议,是失败之后进行了胜利的抗争。堂皇正大,敢做敢当,视死如归,这就是晴雯的本色,这就是晴雯的风骨。
晴雯的死亡,在贾宝玉精神生活上所带来的打击与惨痛,是无法形容的。晴雯的死亡,暗示了林黛玉不可避免的死亡命运,也说明贾林爱情悲剧反封建的强烈倾向。贾宝玉将他无比的愤恨和哀伤,用优美的文笔,一齐写进《芙蓉女儿诔》里。《芙蓉女儿诔》是讨伐封建势力的檄文。“孰料鸠鸩恶其高,鹰鸷翻遭罦罬;薋箷妒其臭,茝兰竟被芟鉏!花原自怯,岂奈狂飚;柳本多愁,何禁骤雨。偶遭蛊虿之谗,遂抱膏肓之疚。……诼谣謑诟,出自屏帏,荆棘蓬榛,蔓延户牖。既怀幽沉于不尽,复含罔屈于无穷。高标见嫉,闺闱恨比长沙;贞烈遭危,巾帼惨于羽野。”他痛骂那些狐群狗党的小人,他痛恨封建统治者的狠毒残忍。他把晴雯看作“高标见嫉”的贾谊,看作“贞烈遭危”的鲧,这种评价是非常之高的。
晴雯的全部生活是一首诗,是一首充满着青春生命力的抒情诗。她的高尚品质,她的反抗精神,她的天然美貌,她的恶劣环境,似一盆才透出嫩剑的兰花,被葬送在猪圈里!晴雯的形象,是曹雪芹心灵的宠儿,是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相结合的艺术精品。曹雪芹在塑造这一形象的过程中,在现实生活的基础上,通过细密的思想活动,丰富的艺术想象与适当的夸张,使得这一人物性格格外明朗,使得她的生活面貌格外美化,格外诗化。在晴雯的锋芒毕露的言谈笑语中,在她的眉眼动静的开合中,时时流露出来美丽的激情和光彩夺目的绚烂。曹雪芹把这一洁白无瑕的雕像,摆在大观园富丽堂皇的地毯上,使读者在那封建堡垒的家庭里,感到一点春风和暖的气息;在那千依百顺而又彼此排挤陷害的奴婢中,看到一个坦白、直率、天真、刚强和敢于嬉笑怒骂富有反抗精神的人物。她虽身处下贱,却是一个大写的“人”。
七十四回在 “绣春囊事件”发生以后,邢夫人借机发难。王善保家的,她是邢夫人的陪嫁,王善保家的就说晴雯的坏话。这时候,王夫人连晴雯是谁都不知道,后来王夫人下令马上把晴雯叫来。而且让那个丫头不许告诉她,为什么叫她。
晴雯这时候来了,晴雯一看那架势,就知道自己被暗算了。我们看晴雯来了以后,王夫人怎么说的?王夫人就说:“你干的事,打量我不知道呢!”然后她就问宝玉今日可好些?我们看,晴雯回答得胸有成竹,晴雯真是聪明绝顶,她说:“我不大到宝玉房里去,又不常和宝玉在一处,好歹我不能知道,只问袭人、麝月两个。”王夫人就信以为真了。如果袭人早就告了她的密,王夫人会信以为真吗?我们看,王夫人说:“这就该打,你难道是死人啊?要你们做什么?你不是在宝玉屋里的吗?宝玉今天好点,你都不知道!这就该打,你是死人啊。”结果晴雯回答说,晴雯回答得真妙。她说:“我原是跟老太太的,因老太太说,园里空大人少,宝玉害怕,所以拨了我去外间屋里上夜,不过看屋子。老太太让我去的时候,我本来我就回过,回过我笨,不能服侍。老太太骂了我,又不要你管他的事,要伶俐的做什么?我听了这话才去的。”晴雯多聪明啊!你想,王夫人能去找老太太对证吗?说,老太太您说过这话吗?晴雯知道,王夫人肯定不会对证,她编出来。你想,晴雯把贾母搬出来,真高明!
晴雯接着说,她说:“不过十天半个月之内,宝玉闷了,大家玩一会子就散了。至于宝玉饮食起居,上一屋有老奶奶、老嬷嬷们,下一屋又有袭人、麝月、秋纹几个,我闲了还要去做老太太屋里的针线。”你想,王夫人会去对吗?老太太你还让她做针线吗?才不会。“我闲了,还要做老太太屋的针线。”所以“宝玉的事竟不曾留心,太太既怪,那我以后留心就是了。”这是以攻为守啊!你不说我不留心吗?那我以后留心就是了。王夫人说,别,别,别。她说:“你不近宝玉,这是我的造化,不劳你费心。”王夫人是信以为真。
话说这年冬天,袭人母亲病危,请假回家去了,当晚袭人母亲停床,不能回来上班。平时怡红院首席大丫环就是袭人,袭人不在,王熙凤安排晴雯和麝月为当晚值班的大丫环。从这天开始,晴雯外感风寒,发烧,鼻塞,头疼,乏力,病了好几天。用现代医学看,这是一场重感冒。曹雪芹用三回的巨大篇幅,描写晴雯这次生病的林林总总;晴雯的可爱和宝玉的爱心,淋漓尽致地展现在读者面前。
红楼梦时代北方贵族家里冬天的取暖设施是火炕,怡红院里自然也不例外。宝玉的卧具当为火炕。火炕这种取暖设备,只要火烧得足够旺盛,据说是很暖和的。因此,即使室外寒风凛冽,炕上也是温暖如春。宝玉的值班大丫环,麝月睡在暖阁,紧贴宝玉的火炕;晴雯睡在熏笼,位置稍远。晴雯的熏笼是什么样子?估计是用炭火做热源的可移动式取暖设备,这炭火与火炕不同,火炕是在炕下面用烟道气加热,熏笼可能是在上部加热,反正是挺暖和吧。
那个时代晚上没电视可看,也不能上网,宝玉和晴雯、麝月他们说笑一阵,大约晚上八点就睡了。到了半夜十二点,宝玉要喝水,把晴雯也吵醒了。按照当晚的分工,宝玉喝水这事,应该是麝月管,麝月侍候宝玉喝水后,要去卫生间,就对宝玉和晴雯说,你们别睡,我一会就回来。
那个时代室内没有卫生间,卫生间在室外呢。麝月去卫生间,晴雯调皮,要吓她一跳。曹雪芹写道:
晴雯等他出去,便欲唬他玩耍,仗着素日比别人气壮,不畏寒冷,也不披衣,只穿着小袄便蹑手蹑脚的下了熏笼,随后出来。宝玉劝道:“罢呀,冻着不是玩的!”晴雯只摆手,随后出了屋门,只见月光如水。忽听一阵微风,只觉侵肌透骨,不禁毛骨悚然。心下自思道:“怪道人说热身子不可被风吹,这一冷果然利害。”
宝玉见状,急忙喊晴雯回来。可是已经晚了。“晴雯因方才一冷,如今又一暖,不觉打了两个嚏喷。”“至次日起来,晴雯果觉有些鼻塞声重,懒怠动弹。”就是说,晴雯感冒了。
得了病就得看医生,还得好好休息,心平气和地养病。晴雯生病后,宝玉就把她安排在暖阁,并且立刻私下请医生出诊。先是请了一个蒙古大夫胡庸医,也是太医,第一次出诊大观园,宝玉看了他开的药方,很不满意,就命小厮焙茗去请熟悉的王太医。这一折腾就是半天。胡庸医看病那会,晴雯还没发烧呢,就是有点鼻塞,胡太医说这是小伤寒,再加上晴雯本来气血就弱,消化不太好,幸亏病情比较轻,吃两服药就好了。等到按照王太医的药方取来药,就在宝玉房里熬药时,晴雯已经开始发烧了。当天贾母议事,宝玉本来在场,可是他惦记着晴雯的病情,就早早回来了。曹雪芹说:
宝玉因惦记着晴雯等事,便先回园里来。到了屋中,药香满室,一人不见,只有晴雯独卧于炕上,脸上烧的飞红。又摸了一摸,只觉烫手,忙又向炉上将手烘暖,伸进被去摸了一摸身上,也是火热. 晴雯是个急性子,曹雪芹说她的性格是个“爆炭”,爆炸的炭火,真够火的。要是生病了还这么火的脾气,肯定会加重病情。先是有个老嬷嬷怕传染,想把晴雯生病的情报报告给王熙凤,让王熙凤把晴雯撵出大观园回家治疗,晴雯听了还不生气吗?曹雪芹写道:
晴雯睡在暖阁里,只管咳嗽,听了这话,气的嚷道:“我那里就害瘟病了?生怕招了人。我离了这里,看你们这一辈子都别头疼脑热的!”说着,便真要起来。
看看,这么急性子,能不加重病情吗?这还不算,晴雯碰巧又听见一件更让她火冒三丈的事情。原来,前不久王熙凤极贵重的首饰——虾须镯找不到了,这个案子今天破了,是宝玉房里一个叫坠儿(谐音:罪儿)的低级小丫头偷的。当时平儿把破案的信息告诉了麝月,同时关照麝月不要告诉晴雯,晴雯那蹄子是块爆炭,告诉她那还得了。但是宝玉还是把这事告诉晴雯了。“晴雯听了,果然气的蛾眉倒蹙,凤眼圆睁,即时就叫坠儿。”宝玉连忙劝下了。
第三天,晴雯已经有所好转,但是对自己病情的好转速度还是不满意。是啊,谁不希望自己生病好得快呢?可是晴雯脾气不好,在那里乱骂医生,说医生不给开好药。麝月就宽慰她,给她讲“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的道理,让她安心静养。晴雯哪里听得进去?看着那些低级丫鬟,气不打一处来,碰巧看见坠儿,这下好了,不顾有病在身,冷不防抓住坠儿,拿簪子使劲在坠儿手上扎,把个坠儿的手扎成了马蜂窝,疼得坠儿哭爹叫娘。这还不解气,她逮着一个老嬷嬷,命令她把坠儿的母亲叫来,把坠儿领走。坠儿的母亲来了,自然要求情,晴雯哪里听得进去?晴雯说,这里没有你说理的地方。任凭坠儿的母亲怎样求情也无济于事。坠儿就这样被晴雯撵出了大观园。
折腾半天,这下晴雯是解气了,可是你看她这火爆的样子,病情还不加重吗?本来是在暖阁的被窝里保暖呢,跑出来打人,发火,这不又着凉了吗?果然到了晚上,感觉就更难受了。
当晚晴雯还干了一夜高强度高技术含量的女工,累得筋疲力尽。
第四天一大早,宝玉便请王太医来看。王太医诊了脉,觉得很奇怪,这丫头本来应该好转才是,怎么越发厉害了?这叫汗后失调养,非同小可。于是调整了处方。晴雯一边吃药,一边调养,几天后痊愈。
晴雯生病第三天,宝玉遇到一件重大的社会活动。原来宝玉的舅舅要过生日,宝玉作为他的外甥,自然要前往祝寿。这么重要的活动,连贾母都很重视,老太太亲自给宝玉挑选了一件上好的行头——雀金裘,让宝玉穿上作为礼服。这雀金裘可不是一般的行头,贾母说同档次的只有两件,一件是凫靥裘,刚刚给了深受贾母喜爱的新来的宝钗的堂妹薛宝琴(薛宝琴享受黛玉初来时的待遇,住在贾母的暖阁,贾母说薛宝琴比西洋画上外国的美人还好看),再就是这件雀金裘。这雀金裘何其珍贵?
只听贾母笑道:“这叫做‘雀金呢’,这是俄罗斯国拿孔雀毛拈了线织的。前儿那件野鸭子的给了你小妹妹,这件给你罢。”……贾母道:“就剩了这一件,你遭塌了也再没了。这会子特给你做这个,也是没有的事。”可见这行头真的非同寻常,非常珍贵。可是宝玉头一天去舅舅家拜寿就不小心把这雀金裘烧了一个顶针大的小洞。这该如何是好?宝玉舅舅的生日要大办好几天,天天得去,这烧了洞的雀金裘怎么穿?如何向老太太交代?于是麝月就打发老嬷嬷找能工巧匠织补,结果没有一个人敢揽这活,都不认得这是什么裘皮,怎么织补?
病中的晴雯听了,很是替宝玉着急,就让麝月把雀金裘拿来看看。晴雯说:“这是孔雀金线的。如今咱们也拿孔雀金线,就像界线似的界密了,只怕还可混的过去。”麝月笑道:“孔雀线现成的,但这里除你,还有谁会界线?”晴雯道:“说不的我挣命罢了。”
曹雪芹这一回在晴雯的名字前加一个勇字,叫勇晴雯。怎么个勇法?只见晴雯挣扎着坐起来,挽了一挽头发,披了衣裳。只觉头重身轻,满眼金星乱迸,实实撑不住。待不做,又怕宝玉着急,少不得狠命咬牙捱着。她让麝月打下手,一针一线,一直做到凌晨四点多;当最后一针补好时,只见晴雯“嗳哟”了一声,就身不由主睡下了。
这段描写,跟施耐庵写武松打虎有异曲同工之妙,武松打死猛虎后,竟然拖不动死虎,极言武松体力消耗之大;曹雪芹笔下的勇晴雯也是这样,最后一针补好了,头一歪就睡着了。这是曹雪芹笔下的华彩乐章,它精彩地刻画了晴雯的形象:这是一个对宝玉情深意切的青春少女,她的清纯和真挚感天动地。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孩,将来是要做花神的——芙蓉女儿。为了这个唯美的花神,曹雪芹呕心沥血倾注了常人无法想像的巨大精力,撰写了超越《葬花吟》的鸿篇巨制——《芙蓉女儿诔》。
晴雯这次感冒的病因。因为室内外温差大,热身遇到了冷风,身体内部控制体温等生命机制的运行秩序被打乱,作为一种修复或警示,身体做出应激反应,表现为感冒。人有很强的适应外部环境变化的能力,天体运行,季节更替,昼夜循环,阴晴雨雪,寒暑冷暖……人都可以在一定范围内适应,有的人适应能力还很强,比如足球运动员在冰天雪地或冒雨踢球也不会感冒,但是人的体质是有差异的,人体适应环境的能力也是有极限的,很多人或同一个人在不同的状态下适应环境的能力会下降。晴雯这次感冒除了外感风寒外,也有自身因素。从书中看,她体质稍差,为什么麝月半夜出去上卫生间而没有感冒呢?这说明麝月体质比晴雯好(当然麝月是披上宝玉的皮袄了)。从宝玉的观察看,晴雯体质确实有点差,他见胡庸医开的处方,其中有药性厉害的枳实、麻黄,就说女孩儿家哪里受得了如此虎狼之药?体质差,对副作用大的药物的抵抗能力就差。(麻黄的有效成分是麻黄碱和伪麻黄碱,现在的西药白加黑的配方中就有伪麻黄碱。麻黄碱是运动员慎用药品。体育史上,马拉多纳因服用麻黄碱被国际足联处罚,禁赛十五个月。)
晴雯这次生病的起因告诉我们,北方冬天的居民一定要注意室内外温差变化带来的后果。北方冬天室内往往是人工环境(就是供暖),有的办公室或家里温度比外界高许多,有时外面气温降至零下十度,而室内温度高达二十几度,这样大的温差,突然出门,有的人可能承受不了。如果非要出门,应该穿好外套,全副武装,在门口或走廊适应一会,然后再出门;特别是娇柔的女生,更要珍惜自己,做好保护。
同样的道理,夏天也有这个问题。夏天的人工环境就是空调,如果空调控制的温度定的太低,室外炎阳高照酷暑难耐,室内外温差也很大,出门也得先适应。最好不要控制太大的温差,室内温度尽可能定的高一点,这是医生经常说的话。
晴雯感冒的病情发展。晴雯脾气火爆,生病期间还发火,这是造成她病情加重的原因之一。坠儿偷首饰,你知道就知道吧,要开除她并非不可,你有这个权限,你只要心平气和地把她开除就是了,犯不着发那么大的脾气啊,本来就生病了,身体虚弱,还狠狠地体罚坠儿,坠儿受罚是罪有应得,你自己呢,身体受得了吗,这不当时就加重病情了吗?再说,你也可以不管闲事啊,坠儿的去留,本来是袭人负责的,袭人不在,冰清玉洁的你见不得偷盗这种丑恶现象,容不得坠儿在眼前晃来晃去,那就让宝玉亲自处理好了,病中的你安心养病才是啊。
晴雯病情加重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带病操劳,辛苦过度。带病织补雀金裘,竟然通宵达旦,做到凌晨四点多,几乎耗尽晴雯体能的极限,第二天王太医分析病情异常加重的原因时,就估计是劳累过度。带病工作这件事,向来被媒体正面宣传,但是这种宣传是不人道的,不科学的。人是血肉之躯,体能是有极限的。像晴雯这样集中释放能量的操劳可以直接加重病情,慢性操劳也会在潜移默化中降低人的体质。长期的超负荷工作或者熬夜写作,青春飞扬才华横溢的你可以出色地完成高难的工作任务,还写下那么多脍炙人口的锦绣文章,那也搁不住日积月累,总有一天会疲惫;等到懂得珍惜自己,也许时过境迁,再想恢复健康的体质和动人的容颜那就难上难了。把一个美丽的自己留给自己,就要从每一天珍惜自己做起,养成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晴雯感冒的治疗方案。总的来说,晴雯生病采用的是中西医结合辨证施治的医疗方案,这个方案的制定不完全是医生,也有宝玉,还有晴雯自己。那个时代中医中药是主流医学,自然少不了口服汤药,这是王太医的药方。还有西医,宝玉想办法弄来的进口药,一是西洋鼻咽,二是西洋膏药。晴雯贴上膏药的样子,麝月看了还夸呢,说晴雯病成蓬头鬼了,贴上膏药还那么好看,很俏皮的样子呢。可见晴雯很有积极进取和爱美的心态,她不仅配合医生和宝玉的治疗方案,而且还嫌王太医的汤药药效太慢,抱怨王太医不开好药呢。晴雯虽然脾气火爆,带病织补加重了她的病情,但是她也有优点,那就是配合医生,主动用药。这是值得借鉴的。人非草木,生了病哪能不吃药呢,硬靠那是很难恢复的,还可能加重病情延长病程。
还有一点值得注意,那就是保健。晴雯病情好转,王太医调整处方,加强了保健作用。晴雯可能有点气血虚弱,王太医开了很有针对性的处方,减去疏散驱邪诸药,添加茯苓、地黄、当归等益神养血之剂,这对晴雯的痊愈和健康很有好处。
曹雪芹时代的中医已经重视保健了,晴雯也是一个接受保健理念的女孩。现代医疗是以西医为主流,感冒了,发烧了,西医常用的办法是打吊瓶,娇柔的女生可不要怕疼啊。另外,中医和保健也值得科学应用,感冒是要治,更重要的是平时调养好身体,饮食有度,睡眠充足,做到气血平衡,那才是漂亮可爱的女生呢。
三分病,七分养。经过中西医结合的药物治疗,再配合保健调养,饮食上讲究清淡而有营养,心境慢慢平静下来,注意休息,不久晴雯就痊愈了;她还是那个漂亮堪比芙蓉花的清纯女孩。
晴雯生病的全过程,处处可见宝玉的爱心。宝玉是一个怜香惜玉的活宝,他对晴雯的那份情意天地可鉴,栩栩如生,跃然纸上。那是怎么样的细心啊?
先从大的方面说,贾府可能实行医学隔离政策,谁生了传染性疾病,要隔离。晴雯是大丫头,她生病,如果让王熙凤知道了,会让她回家治病。晴雯不舍得宝玉,宝玉也不舍得她,再说不过是头疼闹热的常见小病,宝玉便决定把晴雯留在自己卧室(暖阁),私下请医生来诊治。确实,按理说,两个人如果心灵有约亲密无间,就不会在意这点小病的传染性,该亲热时照样亲热啊。
第二,请正规的医生来看病。宝玉自己有一定的医学知识,对于感冒发烧这样的常见小病,本来就知道该用什么药,但是宝玉还是请了太医。现实中,我们很多人都是DIY,自己给自己看,用点OTC就打发自己,其实还是宝玉这样做的对,医生总是比自己专业吧,虽然是小病,还是到医院看看比较稳妥,必要的理化检验还是要做的。特别是一年中多次感冒发烧,更应该到正规的大医院好好看看。
第三,细致入微,无微不至。宝玉见晴雯要出门,总是忘不了嘱咐披上外套,别冻着。见晴雯没穿好外套就出门,宝玉连忙想办法巧妙地哄晴雯回来,看她受凉了,就让开自己的被窝一角,让她进来取暖。晴雯咳嗽,脸蛋飞红,宝玉试探是不是发烧,怕自己手凉,要先用手炉暖手,然后才抚摸晴雯的身体。贾母王夫人王熙凤开会,讨论大观园增设内部餐厅一事,这要平时,宝玉一定兴致勃勃参与,可是她心里惦记晴雯的病情,不等开完会就急忙赶回怡红院。怡红院宝玉卧室里熬药,晴雯担心大家不喜欢药味,宝玉就说,再也没有比药香更好的香气了,就在我屋里熬药才好呢。这是宝玉对晴雯的心理安慰,隐含宝玉的一份情意。晴雯带病强行织补雀金裘,宝玉自然更不舍得了,但是晴雯勇气夺人,拿她没办法,可是宝玉还是放心不下啊,一会问她要不要喝点热水,一会命她歇息,一会又拿斗篷给她披上,一会又拿个枕头给她靠背,把个宝玉急得抓耳挠腮。晴雯病中第四天(也就是补好雀金裘的当天),宝玉连续第二天给舅舅(宝玉三个舅舅,这个舅舅是谁,曹雪芹没说,高鹗说是王子腾的弟弟王子胜,新任京官)拜寿,可是宝玉心里还是惦记晴雯,老早就找借口返回怡红院。宝玉给他舅舅拜寿,本是一件重大的社会活动,看那阵势,前呼后拥,光骑马的随从就带了十几个,可见这事真的非同小可;但是这事在宝玉眼里,不如晴雯的健康重要。日常饮食,宝玉也是格外关照,正好大观园增设了内部餐厅,宝玉总是安排要这要那,让晴雯吃好。
这就是宝玉,与晴雯亲密无间的宝玉,对晴雯关爱有加的宝玉。这晴雯莫非是宝玉的红颜?不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俩会不会点破这层窗户纸?曹雪芹把想像空间留给了读者。
曹雪芹妙笔生花,他的如椽大笔,浓墨重彩地描写了晴雯生病的细节,为后来的《芙蓉女儿诔》做好了充分的铺垫。这是一段非常值得品味的章回,读者从中看到的不仅仅是精彩的文笔,更重要的,透过纸背,还能感受到人性的光辉。宝玉和晴雯都是小说中的人物,现实中不存在,但是宝玉和晴雯的爱心,是人类普适的价值观,所以曹雪芹才会打动无数读者。你对你所心爱的人,不是同样关爱吗?她或他的冷暖,悲喜,你不也是魂牵梦绕吗?
好好珍惜自己啊!
雪芹先生无疑是钟爱晴雯的,这从晴雯那好得出奇的判词,以及晴雯越过袭人排在了十二钗又副册之首,就可以很明显地看出。然而,雪芹先生并没有将晴雯描写成一个完美的女子,先生笔下的晴雯,是个有血有肉,亮点与缺点并存的丰满人物。
晴雯是大观园中公认的美人,先生虽没有正面描述过她的样貌,但从旁人的言语中,我们有初步的印象,她长着“水蛇腰,削肩膀,眉眼又有些象林妹妹”,“这些丫头们,共总比起来,都没晴雯生得好”。
然而,也正是因为她的美丽,使她自恃过高,得意忘形地忘了自己的身份,她只不过是大观园中一个地位低下的丫鬟,却虚妄地追求着一种不切实际的平等。在封建等级制度森严的荣国府,她的这种反叛精神,必将遭到统治阶级残酷的镇压。
晴雯的灵巧也是众所周知的,多少能工巧匠都无法织补的雀金裘,她在病中就从容的补好了。连贾母都说“这些丫头的模样爽利言谈针线多不及他”,甚至于百般厌恶她的王夫人都不得不承认“他色色比人强”。
然而,心灵手巧的她却不屑于以自己的“风流灵巧”去博取封建统治阶级的赞许。她懒,并不是因为她不想做,而是因为她不愿以一个奴隶的身份去做。她只是希望站在一个平等的基础上,以一个人的身份,为着自己的心而做,所以,就有了病补雀金裘。但是,她这种单纯的愿望,在封建势力奴役下的大观园里,无法得到共鸣,孤立无援的她,必然只能走向死亡。
晴雯的性格一直也是人们争论的主题,爱晴者称其为天真烂漫,纯洁无邪,毁晴者称其掐尖要强,尖酸刻薄。
首先必须肯定,晴雯是纯洁的,她并没有象王夫人所说的那样“妖精似的”勾引宝玉,也没有象袭人那样奴颜婢膝地去钻营宝玉姨娘的地位。言语尖刻确有其事,但又都事出有因。因为她纯洁,所以她痛恨坠儿的盗窃行为;因为她自尊,所以她鄙视袭人之流安于甚至乐于做奴隶的本性;因为她天真无邪,所以她厌恶蠢奴悍妇的争权夺利,惟利是图。
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晴雯那与封建礼教格格不入的个性,最终招致了封建卫道者的诽谤污蔑,从而断送了她美丽青春的生命。
《红楼梦》是一部现实主义巨作,封建望族荣国府的兴衰与当时的社会现实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晴雯的死,从小方面看,是遭到小人诽谤中伤;从大方面来讲,则是封建残余势力对反抗者的铁血镇压。
导致晴雯被撵的直接原因,是傻丫头误拾绣春囊,王夫人在王善保家的挑唆下检抄大观园。如果没有发生检抄大观园事件,王夫人也许就不会采取如此极端的手段,那么晴雯或许就可以拖延一段时日,即使最终无法逃脱被撵的命运,也至少不会死。
然而,检抄大观园却必然发生,这是封建没落贵族在社会现实面前作的最后挣扎。在封建社会风雨飘摇的末世,王夫人等所代表的封建遗老们个个自危,企图以肃清家族内部的反抗势力,来遏制被统治阶级的日益壮大。
在那样的社会大环境下,有着鲜明反抗意识的晴雯必然首当其冲地成为统治阶级迫害的对象。
晴雯的死,贾宝玉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王夫人之所以驱逐晴雯,是因为她认为“好好的宝玉”“被这蹄子勾引坏了”。为什么她会认为宝玉被勾引坏了呢?很大程度上在于她对宝玉叛逆行为的不解与恐慌。封建贵公子出身的宝玉,不喜读书,不达事务,不懂人情世故,只喜在内帏厮混,这在封建卫道者王夫人眼中,无疑是一个封建势力的反叛形象。但是,宝玉毕竟是她唯一的儿子,也是她权利地位的倚靠,她无法理解宝玉的反常行为,又没有能力阻止宝玉的反叛举动。病急乱投医的她,只能从客观上寻找原因,将责任归咎于宝玉所钟爱的丫鬟们身上。
如果晴雯不是宝玉的丫鬟,或者宝玉能够按照封建家长的行为准则一心巴结正道的话,那么,晴雯又何至于落得被逐而亡的悲惨下场。
贾母是荣国府中的最高权威,而王夫人却是荣国府里的实际掌权者。恪守封建礼教的王夫人在绝大多数场合,都与贾母的意志保持着一致。然而,在宝二奶奶的选择上,贾母和王夫人却出现了很大的分歧(以雪芹先生未完稿的前八十回为准绳)。贾母主张将自己素来疼爱的外孙女黛玉作为宝二奶奶的最佳人选,而王夫人则有心让自己的外甥女宝钗做自己的儿媳妇,以此来巩固王姓家族在贾府的地位。
在封建礼教的虚伪面具下,王夫人既不能违背贾母的意愿,又无法对身为小姐的黛玉进行直接的打击。于是,作为黛玉影子的晴雯,就很自然的成为了这场斗争的牺牲品。
贾母因素喜晴雯伶俐,“这些丫头的模样爽利言谈针线多不及他”,而将她放在了宝玉房里,意思就是以后让晴雯做宝玉的侍妾。对于这一点,王夫人未必全然不知。然而,王夫人却因为晴雯“眉眼又有些象林妹妹”而“很看不上这浪样儿”。
对于黛玉,王夫人或许还碍于舅母的身份而不敢轻举妄动;而对于晴雯,王夫人则毫无顾虑地对其进行了残酷的迫害。
王夫人如此声势浩大地驱逐晴雯,正是向贾母隐晦地表明自己远黛近钗的坚定决心。在这场宝二奶奶的争夺战中,黛玉最终为何失利我们不得而知,而晴雯的冤死却很明显地呈现在我们眼前。
“晴有林风,袭乃钗副”。
晴雯确实在某些地方有林黛玉的作风。哪个地方呢?最重要的是,她们两个人的性格都非常率真,很真诚,非常纯洁。如果说,袭人像一块半透明的毛玻璃,那么晴雯就是晶莹剔透的水晶,你可以一眼把她看得非常清楚。晴雯在说话方面,也像黛玉那样直来直去,无所顾忌,有时候说话就会比较尖刻,就容易得罪人。所以这个地方都能够看出,晴雯她有非常可爱的一面,她真诚、直率,宁折不弯。晴雯的性格当中最可宝贵的一面,和黛玉非常相像,就是她有一种比较自觉的人格意识和朦胧的平等意识。这一点,在当时的社会具有极大的进步性,因为很多人是自觉地在做奴才,而晴雯不。比如说,有一回里边写到,秋纹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三十七回,她跟着宝玉去给贾母和王夫人送花,得了几百个钱和两件衣服的赏。回来以后,秋纹就把这个事唠唠叨叨说了好长,老太太又怎么赏了,太太又怎么赏了,等等,特别自豪。她说,这几个钱倒不是什么大了不起的,她难得这个脸面,她觉得今天特别有体面,得到了老太太和太太的赏钱和赏的衣服。晴雯当时就“呸”:“你还充有脸呢,一样这屋里的人,难道谁又比谁高贵些?把好的给她,剩下的才给我,我宁可不
要,冲撞了太太,我也不受这口软气。”晴雯她性格当中这种嫉恶如仇,心直口快,非常率真的这一面呢,当时也就同时给她带来一些缺点。
比如说,她有时候就难免有些任性;有时候说话就容易伤人、得罪人。就像袭人说她的“她说话夹枪带棒”。另外,像当时小红这个丫头奉王熙凤之命办事,结果被晴雯和麝月看见了,晴雯就讽刺、挖苦她攀高枝什么的。小红虽然是一个地位很低的丫头,那个级别就是月银五百钱的丫头,三等丫头,可是她出身不一样啊,她是管家林之孝的女儿。所以在这个地方,就有一句脂批,她说:“管家之女,而晴卿辈挤之,招祸之媒也。” “招祸之媒”就是惹祸的导火线,晴雯得罪的人比较多。
晴雯的性格有许多精彩的表现。我们看“抄检大观园”的时候,在探春那儿,王善保家的不知深浅,探春抬起一掌,打得漂亮。在怡红院,你看晴雯,晴雯是挽着头发闯进来,“豁”一声将箱子掀开,然后两手捉着底子,两手捉着箱子底子朝天往地下一倒,将所有之物尽都倒出。晴雯的厉害,连这个狗仗人势的王善保家的都给吓唬住了。
如果说,“抄检大观园”是一部交响乐,那么探春飞掌和晴雯掀箱,就是两个华彩乐段
。可话又说回来,探春是小姐,她那一巴掌打上去,王善保家的是无可奈何,她不敢怎么样;晴雯可是个丫鬟,她在这种情况下,掀箱、倒箱,她所要付出的代价,那很可能是非常可怕的。但是对晴雯来说,宁可受穷,绝不受辱。曹雪芹把中国文人的骨气投影到晴雯的身上,在晴雯身上,我们可以看到曹雪芹本人的影子,她体现出了一种中国文人的非常宝贵的品格,就是一种人格绝不能受辱的那种文化人格--这就是鲁迅讲过的“中国的脊梁”的一种表现。
晴雯对宝玉的爱:一个男人是可以在不同层次里各有所爱的,起码有这两种层次,母性的和女儿性的,宝玉对女儿性的渴望在黛玉那里得到圆满,而温柔和顺的袭人正好满足他对于母性的需求。
所以他和袭人在一起时,会有一种软弱的孩子气,说些化灰化烟的痴话,忍不住落下泪来,袭人温软的劝谏反倒成了一种安慰,毕竟寂寞的宝玉很少会得到回应。他们俩在一起的辰光,总有一个情切切意绵绵的气氛,这种气氛,只有和黛玉在一起时有过。
宝玉同晴雯的对手戏就正常得多,说笑打闹,不脱贵公子的本色,寒夜里宝玉把淘气的晴雯拉到被中替她焐手,也是小儿女的温情,没有一点性的刺激;一旦闹起别扭,宝玉说翻脸就翻脸,声称要将晴雯送还给老太太,看得我等读者都心寒。
曾见有前辈考证宝玉和晴雯之间有没有爱情,并言之确凿地说有,我只嫌太笼统,确切地说,宝玉对晴雯是友谊,晴雯对于宝玉却是爱情。
晴雯原本比袭人起点高,她虽然身世堪怜,十来岁上被卖到赖家 ,已记不得家乡父母,想来中间不知转卖了多少道,但因生得伶俐标致,得到贾母喜爱,像个小宠物一样带在身边,稍大又下派到宝玉房里,虽然因资历问题,薪水不如袭人,却是贾母心中准姨娘的重点培养对象,前途相当可观。而袭人自以为是贾母给了宝玉的,贾母对这个丫头并没多大兴趣,只当她是个锯了嘴的葫芦,不过比一般的丫鬟格外尽心尽力罢了。
倘若把两个人人生比喻成一场牌,晴雯的牌明显起得比袭人好,外型才艺都属上乘,还在上级心里挂了号,袭人则一手的小零牌,几乎看不到未来。
然而牌好者容易气足,气足者容易骄傲,一手光鲜好牌反倒打得七零八落,满手小零碎者,若是具有非同寻常的耐心,远兜近转,步步为营,常常也能打出了满堂彩来。
对于贾母的用心,聪明如晴雯未必不知道,却不肯低首敛眉,将自己打造成一个合格的准姨娘。也许是因为拥有的太多——贾母说“这些丫头的模样爽利言谈针线多不及她”,她对未来太有安全感,以为一切都会如期到来:“大家横竖是在一起的”“将来只她还可以给宝玉使唤得”,便不肯使用技巧,完全跟着感觉走,以一个漂亮女孩的率真与娇纵,随心所欲地生活着。
比如宝玉在外面吃饭,看见桌上有豆腐皮包子,想着晴雯爱吃,就叫人送了回来,不成想宝玉的奶妈李嬷嬷跑来了,自说自话地就拿回去给她孙子吃了。宝玉回来问起此事,晴雯不假思索地表述了不满,再经后事累积,宝玉又是要撵丫鬟,又是要逐奶妈,险些酿成一场大的风波。
后来李嬷嬷是打听出这件事的,心中必然记上这笔账,晴雯不计人气指数下跌,只图一时口舌之快,李嬷嬷固然不能拿她怎么样,但是紧要关头是落井下石还是递一根救命稻草,那差别可就大了去了,李嬷嬷她们这等“老货”的影响力,就是出现在关键时候。
同样的事件发生在袭人身上,她就体现了识大体顾大局的广阔胸襟。宝玉给袭人留的酥酪被李嬷嬷吃掉了,宝玉刚问起这茬,袭人赶紧用其他话混过。然而李嬷嬷仍不识趣,隔天又来寻袭人的不是,且一针见血地指出袭人“装狐媚子哄宝玉”,正刺中袭人心病,袭人哭哭啼啼,以弱势的形象,赢得了宝钗黛玉一干人等的极大同情。晴雯出于妒意,也跟着冷嘲热讽,“袭人一面哭,一面拉宝玉道,'为我得罪了一个老奶奶,你这会子又为我得罪了这些人,还不够我受的?'”说得楚楚可怜又绵里藏针,看来袭人不只会装深明大义,也会装小可怜,先天不利使她以退为进以守为攻,把个晴雯比得十分可恶,就是李嬷嬷事后想想也没话说。
不能怪晴雯不聪明,她是太骄傲,骄傲得不肯承认现实,第一不愿意拿自己当一个奴才,第二不愿意面对袭人和宝玉云雨之后地位的上升,甚至于她最被人所诟病的,拿簪子戳坠儿,也是恨铁不成钢,她自己决不会这么不争气,因此也决不容忍。如果她是一位小姐,这等脾气最多招人非议,却不会给她带来太大的麻烦,但是她是一个丫鬟,太多的人可以左右她的命运,不说贾母、王夫人,就是对她还不错的宝玉,一翻脸照样可以撵她出去,小姐脾气丫鬟命,这不但注定了她悲惨的命运,还注定了她失败的爱情。
晴雯爱宝玉吗?书里没有明说,可是打晴雯一出场就对宝玉的事情看得特别重,宝玉写了几个字,让她贴门斗上,她怕别人贴得不好,亲自爬高上梯地贴了;有风声说老爷要问宝玉的书,晴雯深夜相伴,还出主意说宝玉受到了惊吓,结果引起上层对大观园安全纪律的重视,把自己也搭了进去。最明显的是“补裘”这一节,贾母赏给宝玉一件雀金裘,不提防被烟灰烧了一个洞,第二天还得穿这件衣服出门,却没有一个裁缝会修补。正是为难时候,晴雯奋勇出手,不顾自己病得七荤八素的,连夜将衣服补好。她可从来不是个勤快人啊,当此际挣命补裘,完全是为了宝玉,后来袭人拿这事调侃晴雯,她只是不好意思地笑,这一刻的晴雯,也是温柔可爱的。
当然,你也可以说晴雯是敬业,或者是出于友谊,爱情与友谊,本来就很难区别,见仁见智,无法统一。在我看来,那就是一种沉睡着的爱情,一个女子对于离自己最近、最为亲密的男子,产生的一种模模糊糊的感情,她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爱着,只想着“大家横竖在一起的”,并在日常细节里有不经意的流露。直到最后的时刻,明白原来没有那样混沌的一个地久天长,加上赌气,才把这份很女孩子气的感情表达出来。
这爱情与袭人的不同,和“争荣夸耀”的梦想无关,和姨娘准姨娘无关,她不计较职位,不计较福利待遇,她在乎的是自己的尊严,并想要有所回报。所以她会为无关紧要的事情和宝玉怄气,对袭人冷语敲打,这些招数黛玉使了还有效,换成晴雯只会令宝玉有不解的烦恼。
她不懂得放出和身份相符的手段,比如宝玉洗澡,让她打水一道洗,对于这种暧昧之事,晴雯一概回绝,和黛玉一样,她在乎的是宝玉的心,容不得丝毫的冒犯。
晴雯的爱情尖锐、热烈而直接,但不具功利性,袭人对宝玉说,假如你做了贼,难道我还和你在一起?晴雯不会有这样的疑问,她会动用自己的智商与能力,帮助宝玉做个出色的江洋大盗,假如后者有这个能力的话。
晴雯单纯,不世故,但有时候,不世故也等同于不可爱,因为世故这东西的目的,本来就是想让自己和别人都舒服的,虽然不乏弄巧成拙者,但没有这东西肯定难以见容于世。我们可能喜欢诗歌,却一定不会希望一个诗人作邻居,就算宝玉比我等高尚,也不能免俗,除了深爱的黛玉,其余的身边人,当然还是乖巧者省心舒服。晴雯生得再美、手艺再好,对宝玉有再多的感情都没用,她所拥有的,不是宝玉所需求的。
仅仅是感情上的失意可以忽略不计,用八十年代人的语法叫,没有爱情又不会死!晴雯的晦气在于,她不会勾引宝玉导致感情上的失败,却因狐狸精的名声导致事业上的失败,那些老嬷嬷们终于登上舞台中心,成功地扮演了间接施暴者的角色,唆使王夫人将晴雯撵出去。
就是这一段,宝玉让读者以为他对晴雯有着额外的感情,先是去探望,又时时挂怀,还写了一篇长文祭奠,好一个“公子多情”的模样,可细细看来,总觉得悲哀,这一场感情大戏,始于感动,终于游戏。
宝玉是眼睁睁地看着晴雯被从床上拖下来的,却一声也不敢吭,这个成天家叫嚷着要这个撵那个的贵公子还真是银样镴枪头啊,关键时候,他根本没有发言权。晴雯被撵出怡红院,他悄悄地跑去探望,又恢复了感情丰富的状态,这大约是宝玉第一次拜访贫民窟——袭人家算是小康之家,有意思的是,当他发现晴雯要的茶不过是瓦罐子里颜色可疑的汤水时,不是同情,而是觉得验证了古人所云的“饱饫烹宰,饥餍糟糠”。他还是保持了理性思辩的头脑的嘛!
打动宝玉的,是晴雯一番倾肝吐胆的诉说:“只是一件,我是不甘心的:我虽生得比别人略好些,并没有私情密意勾引你怎样,如何一口咬定我是个狐狸精!我太不服。今日既已担了个虚名,而且临死,不是我说一句后悔的话,早知如此,我当初也另有个道理。不料痴心傻意,只说大家横竖是一处,不想平空里生出这一节话来,有冤无处诉!”接着剪下指甲相赠,又与他交换了贴身小袄,还哭道:“回去他们看见了要问,不必撒谎,就说是我的。既担了虚名,越性如此,也不过这样了。”没有哪一个女子有过这样直接而热切的表述,前番挣命补裘,这次赴死般的倾诉,晴雯总是以生命之光映照她的爱情,不须说袭人,便是黛玉,也从无这等极具爆发力的表现。
有一种感动梗在宝玉心间,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被这个女孩子如此深爱,这爱里充满了委屈与寂寞,宝玉想像着她的感觉,又震撼又感伤。
习惯了爱别人的人,也会恋恋于被爱,当晴雯的死讯传来,宝玉关心她弥留之际唤的是谁的名字,他太看重自己在晴雯心中的地位。但曹公再次体现出一个写实主义者的良心,对于人世极度失望的晴雯,一夜唤的都是“娘”,那个湮灭在她颠沛流离的童年记忆里的怀抱,这一刻是如此迫近而温暖,她的喊叫,是向上伸出的一只手,只要再用一点力,就可以抓住。 宝玉不能体贴她的感觉,只纳闷为什么不是呼唤自己,小丫头的谎言重新给他注入良好感觉,文人的恶习发作了,他要借机写一篇祭文——可不是,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不是天天都死人的。
他谋篇布局,遣词造句,把个文字游戏玩得津津有味,兴之所至,还声称“钳铍奴之口,讨岂从宽,剖悍妇之心,忿犹未释”,呵呵,宝玉何曾是如此有正义感的人,如此一说而已,文中那些过分溢美之辞,又与晴雯何干?他要写一篇辞藻华丽的文章,晴雯之死,也不过是他借来的一点茄子香。
正因如此,当黛玉陡然现身,俩人立即有说有笑地推敲起辞藻来,越说越离谱,逐渐和晴雯没一点干系。
宝玉之于晴雯,便是那点虚浮的情意,晴雯拼了命挣来的,维持的时间,也只是这样短短的一段而已。只剩下一句话,有歪打正着的准确:茜纱窗下,我本无缘,黄土垄中,卿何薄命。些许哀怜之外,是与己无关的淡漠的无奈。
王善保家的道:“……一个宝玉屋里的晴雯,那丫头仗着他生的模样儿比别人标致些.又生了一张巧嘴,天天打扮的象个西施的样子……”
王夫人向凤姐道:“上次我们跟了老太太进园逛去,有一个水蛇腰,削肩膀,眉眼又有些象你林妹妹的……”
凤姐道:“若论这些丫头们,共总比起来,都没晴雯生得好……”
王夫人一见晴雯钗鬓松,衫垂带褪,有春睡捧心之遗风,而且形容面貌恰是上月的那人……
第七十七回
老嬷嬷指道:“这一个蕙香,又叫作四儿的,是同宝玉一日生日的。”王夫人细看了一看, 虽比不上晴雯一半……
袭人安慰宝玉道:“太太只嫌他生的太好了,未免轻佻些.在太太是深知这样美人似的人必不安静……”
第七十八回
王夫人回贾母:“……就是袭人模样虽比晴雯略次一等……”
贾母听了,点头道:“……但晴雯那丫头我看他甚好,怎么就这样起来。我的意思这些丫头的模样爽利,言谈针线多不及他,将来只他还可以给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