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弯湾

想起来要回答这个问卷的缘由，是因为看到我的豆瓣好友的动态，看了觉得挺有意思的，于是我也想回答一波。

可能有人对普鲁斯特问卷和普鲁斯特都不大了解，我大概介绍一下。

普鲁斯特问卷：这个问卷并不是普鲁斯特制定的，早在十八世纪都已经流行于各种酒会茶会了，甚至可能出现在更早以前。因为普鲁斯特的的两次回答，这个问卷而变得出名，所以以他的名字命名。

问卷没有没有标准答案，想怎么回答就怎么回答。主要用来判断一个人的三观。

普鲁斯特：《追忆逝水年华》的作者，意识流文学的先驱大师，20世纪世界最伟大的小说家之一。

下面是我的答案，我想在我27岁还差三个月的时间，回答一下这份问卷，当十年后、二十年后再回头看，会是什么感受？就像我现在回过头去看很多年前回答过的普鲁斯特问卷，我的感受是——人的成长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以下为问题和答案：

1.你认为最完美的快乐是怎样的？

快乐一词，本身就是有缺陷的。

“乐”是一种状态，而“快”框定了这种状态的持续时间，也就是说，快乐最重要的属性，不是乐，而是快，即短暂、转瞬即逝，这种状态本身就是不完美的，所以并不存在“完美的快乐”，更不存在“最完美的快乐”了。

快乐是一种瞬时状态和极端情绪，比如乍见之欢、久别重逢、失而复得、雪中送炭、如愿以偿等等。

但这些东西可遇不可求，所以，能在平淡的日子里，每天走路不扯蛋、喝水不塞牙，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2.你最希望拥有哪种才华？

如果有一种终极的才华，我希望它能为每个现象或者疑问找到最接近真相的答案。

比如当我跟一条狗对视的时候，我能清晰的知道它内心在想什么；或者当一条狗在跟我对视的时候，我能清晰的知道自己内心在想什么。

3.你最恐惧的是什么？

没有什么可恐惧的。

想了三分钟了，还是没有想出来，那就是没有吧。

给人带来终极恐惧的，无外乎是生老病死。但人总是要死的，这是可以预见的，所以谈不上恐惧，毕竟恐惧来自于未知，而生老病死这些东西，按照历史经验，是没什么变数的。

当然，万一我以后活成了一个千年老妖，到时候再重新回答一遍吧。

4.你目前的心境怎样？

无欲无求。

无欲无求的源头，是无鸡无伴。

当然了，这并不是一种好的心境，比起平静，哪怕是无边的自由，我更渴望我能哭也能笑，能悲也能伤。

生命在于运动，平静约等于死亡。

5.还在世的人中你最钦佩的是谁？

见的人多了，吃的饭多了，去的地方多了，读的书多了，看的电影多了，要言“最”是很难的。

我钦佩很多人，我记得我读初二的时候第一次听到《东风破》哭了，痛恨那首歌为什么不是我写的；

我第一次看《围城》的时候，也非常难受，恨哪，恨自己为什么这么缺乏才华；

我第一次看到尼尔大神写的if you dont recognise it,you are probably not ready for it这段文案的时候，是在公司的阳台上抽烟，那时候我浑身颤抖，感觉人生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广告文案”，于是我马上回到办公司，跟老板说我要辞职。

我钦佩的人很多，除了为大众所熟知的，还有很多普通人，比如我爸妈那样辛勤而坚韧的人，像我的前任们那么善良美好。

但凡是我用心交往过的人，他们身上都有很多闪光点，而且那些闪光点是我没有的。

6.你认为自己最伟大的成就是什么？

是不是成就、是什么成就，要交给别人是评价的。而别人的评价似乎也并不重要。

我自己嘛，继续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

7.你自己的哪个特点让你最觉得痛恨？

我没什么特别大的缺点，因为我一个人活得挺好的。

缺点这个概念，要放在人际交往中、团体组织中，有团体或者集体的地方，缺点才能称之为缺点，因为你的缺点大概会伤害到别人。

但我既不在公司，也不再单位，也不跟人交往，一个人，无鸡无伴，所以我没有缺点——当然了，相对应的，也没什么优点。

就像假如这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人，那自然没有美丑、好坏、对错的概念。

8.你最喜欢的旅行是哪一次？

相比起迈开步子扯到蛋的行走，我觉得打开一个关于历史、文化、艺术的窗口，更像是一次旅行。

对我影响最大的一次，应该是大学的时候当枪手帮别人写书吧，那时候写的是明式家具的书，整整一个学期，我从啥也不懂，看了很多书，了解了很多知识。从张口闭口王世襄、安思远、古斯塔夫·艾克、伍嘉恩这些明式家具名人，到满嘴巴洛克的繁复浮夸、洛可可的华丽精致、明式家具的删繁就简等等这些艺术风格，从道家、佛家的宗教思想，到知白守黑、大巧若拙等艺术思想到做人的道理。

学期结束的时候，老板看到我的稿子，给了我几千块钱，我当时有点难过，因为我只想挣钱，但写了一个学期才几千块钱，心理不甘。

老板说，钱都是一时的，但你学到的这些东西，可能够你受用终身。

我走了，出门的时候骂了一句老板傻逼，心里还是惦记着钱给少了。但现在我真的非常感谢那一段经历，比我在大学所学到的，要多一万倍不止。

当然，这并不是说我在这段经历里学到了海量的知识，而是——我在大学确实没学到啥。

9.你最痛恨别人的什么特点？

我不恨人，因为人之所以成为人，本质上是一种被动的选择。一个人要不要来到这个世界，这是没得选的；一个人要不要离开这个世界，往往也是非常被动的。

我不太喜欢用性格或者人格是把人归类，人是历史、文化、宗教、环境以及偶然事件的产物，现代人跟古代人不同，中国人跟外国人不同，这些不同，都不是主动选择造成的。

以此类推，一个人脾气大、一个人小气、一个人斤斤计较，都可以说是他“被这样”，所以，如果他没有干涉到我的生活，我会觉得无所谓，你爱干嘛干嘛。

假如他是我生活或者生命中很重要的人，我觉得这一切都可以理解和原谅，因为假如一个人脾气不好，他自己也并不希望自己这样，他也是脾气的受害者。

10.你最珍惜的财产是什么？

可能是蚂蚁花呗剩下那8000多的可用额度吧。

11.你最奢侈的是什么？

青春。

青春充满了各种漏洞，但正因为有了漏洞，所以才会有很多感性的东西要表达，也更加相信各种各样的迷信。

但随着年纪的增长，就会逐渐的破除各种迷信，那些漏洞也会逐渐被填满。

于是，表达的渴望就会逐渐降低，跟读者的“共情”就会越来越少。

比如以前我失恋很痛苦，我写我如何痛苦，如何渴望爱情，如何爱而不得，如何恨那个抛弃我的人——都会有很多人认同和跟随。

但如今我并不痛苦，我也逐渐觉得爱情是观念产物，婚姻是人性的枷锁——当我这么认为的时候，是更自恰的，甚至可能是更接近真相的。但这会距离读者越来越遥远。

因为大家还是渴望“那个对的人出现”，还是会为情所困，而我已经在情爱世界里变得严密紧实，下一步就是不可避免的油腻了。

在个人世界里走得越深，离别人尤其是常规大众就越来越远。

12.你认为程度最浅的痛苦是什么？ 

别人的痛苦。

13.你认为哪种美德是被过高的评估的？

在“德”的前面加了一个“美”字，很显然就是对这份道德的高估。

而“估”，本质上是一种评判。我们对别人的评判，再冰冷，也都是主观的。

而所谓“美德”，无非是因为别人的行为符合我们的认知、期待，对我们直接或者间接的有益。

但事实上，从不同的角度，对“德”的认同就不一样。

比如，有人说，“马云挣那么多钱，但没什么捐款，古天乐挣钱没他多，但捐了上百所学校，古天乐更有美德”，但有人又会觉得，马云为很多家庭创造了就业机会，家庭有钱了，就可以让孩子接受更好的教育，培养出更多更优秀的对社会有用的人才，所以马云更具有道德。比如，有人觉得peace ＆love就是美德，但也有人觉得送那些可恶的人去见上帝才是美德。

就像我有时候刷抖音，看到一个我觉得很恶心、很伪善的视频，但它就是有上百万赞，几万人在评论里感动得涕泗横流。

14.你最喜欢的职业是什么？ 

我没有喜欢的职业，什么职业我都不喜欢，我压根就不喜欢“职业”这个概念。

五年前我特别喜欢广告，我觉得它充满了创意和妙趣，但很快我就厌倦了。

现在我在写作，可是我发现我涉足或者深挖的内容越来越缺乏永恒性，这让我有时候觉得没有动力。

我只是希望，在我不同的年龄段，依然保持着对工作的热情，对新的人、新的事物的好奇。

无论是以后我成了一个鼓手还是木匠，成了一个舞女还是兽医，我都希望我能全心的投入和享受它。

不言最。

15.你对自己的外表哪一点不满意？

牙齿。

有意思的是，牙齿这个东西，它并不能完全的算是外表。它有时候是，有时候不是。裂开嘴笑，它就是外表。闭上嘴，它就不是。

为了不让它成为外表的一部分，所以27年以来，绝大多数跟人说话的时候，我都尽量地让它待字闺中。

因为它长得实在是太难看了，又黄又乱——这么讲听起来有点像几年前的东莞。

但在我前女友的鼓舞下，我去做了正畸以及（将要做）贴片手术，它将会成为我外表的一部分——大概也是最美观的、最值钱的外表了。

我想说的是，其实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自卑，这个世界不存在完完全全自信的人，而自卑的本质，来源于在人群中主动或者被动的比较。

有人因为长得矮而自卑，也有人因为长得太高而自卑，有人因为胸小而自卑，也有人因为胸大而自卑。从这个角度讲，人们并不想标新立异，人们更渴望跟大多数人保持一致，以此而获得一些主动或者被动的、生理上的或者心理上的安全。

16.你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

没有吧，不知道是因为后悔的事太多了，挑不出那个“最”；还是因为压根就没有了。

17.还在世的人中你最鄙视的是谁？

除了从6岁到22岁不得不跟别人一起上学、生活、工作，在我的童年以及最近几年，包括读大学的大部分时候，我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事实上我并没有真正接触过什么人，更不要提鄙视的人了。

诚然，我也被骗过，被坑过，被威胁过，被揍过，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都是些蝇头小利的事，我也都原谅了他们，甚至我本来也不太在意他们。

而那些真正跟我的生命有关联的人，基本上也都是我所深交的人，他们都是品性良好的人、心地善良的人，他们闪闪发光照耀过我或者照耀着我，我对他们只有爱与感激。

固然，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跟我不想融洽的地方，但瑕不掩瑜。

不过，没有鄙视别人，更主要的原因，大概是因为我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这个世界是由我独裁的，那些有潜力要被鄙视的，很早就被我扣押在海关甚至遣返了。

18.你最喜欢男性身上的什么品质？ 

我不太喜欢过分异化男女，我喜欢男性身上的品质和女生身上的品质都是一样的，真诚、友好、善良。

19.你使用过的最多的单词或者是词语是什么？

没有这方面的意识，作为一个写作者，很多时候自己写的是啥我也不清楚，所以，这个问题可能要交给Excel比较厉害的人去统计了。

20.你最喜欢女性身上的什么品质？

答案与18条一样。

当然，由于现实的、由生产力、历史、文化、社会潮流等因素造成了男女的差异。

而人们在讲到男女的差异的时候，本质上是想讲——女人之于男人的不同，因为在过去几千年，掌握话语权的主体是男人。

所以要去欣赏女性身上的特质，应该是未被男权文化所腐蚀的那一部分——坚强、独立、充满激情和自主性。

所以我看到那种“我不着急嫁，你慢慢努力，千万不要放弃我”这种小视频的第一反应就是恶心。这种说法的本质，是女性的自我矮化或者自我物化——男人只有努力挣到钱了才能娶我，就像只有你有钱了才能买我是一样的。

对于这种姑娘，我想说的是，我不着急娶，我也不放弃你，但请你也赶紧努力好不好，别一天天做这种“你养我”的春秋大梦了，在这种言论中简直看不到一点女性的解放和进步迹象。

21.你最伤痛的事是什么？ 

如果说没有是不负责任的说法的话，那么，可能是还没遇到吧。

22.你最看重朋友的什么特点？

朋友之间的厉害关系是非常淡薄的，至少对于我来讲是这样的，我不参与任何社交，不彼此借钱，不一起做事，最多也就是聊聊天、喝喝酒，当然，连这样的时候也非常少。

我基本上都是一个人每天喝喝茶、看看书、看看云，走在路上自说自话，回到家中就写作，一个人过得很自足。

我甚至都不知道这是不看重朋友还是不看重朋友的特点。

23.你这一生中最爱的人或东西是什么？ 

不言最。

24.你希望以什么样的方式死去？

在生死面前，没有自由意志。

我接受任何死去的方式——当然了，死都死了，再坚持一下就可以火化了，所以，也不存在接不接受这一说了。

25.何时何地让你感觉到最快乐？ 

那天夕阳微醺，晚霞羞红，我牵着心爱的姑娘，走过长长的街道。云从天出，月照台前。当月亮扯云遮眼，我们闭眼接吻。

26.如果你可以改变你的家庭一件事，那会是什么？

曾经我以为是挣很多钱。

但后来我发现很多钱能解决的事，其实不用钱也能解决。而钱解决不了的事，其实无论做什么都解决不了。

我们可能需要接受一点——并非所有问题都有答案，除非“略”也算答案的一种。

27.如果你能选择的话，你希望让什么重现？

我希望我小时候、尤其是没有记忆之前的生活可以重现，当然这种愿望并不十分强烈，只是看到这个问题想了半天才想起来的。

28.你的座右铭是什么？

作为一个每天要写几千上万字的人，没有哪几个字或者哪几句话是可以作为座右铭的。

就像这份答案，早一分钟写或者晚一分钟写，可能结果完全不同。

当然，我检查了一遍以后，发现其实改进的空间并不大——你看，我还是高估了我的创造力和表达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