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王老五是湖北襄樊人，1996年在山东菏泽修建京九铁路时，他跟我在一个工班，而且床挨床睡了三年。

这家伙块头大，身材像半扇门板，睡起觉来不安分，时常把一条巨腿搭在我身上，弄得我做过好几次被重物压在下面苦苦挣扎的噩梦。

王老五长得大气，老实本分，参加工作多年，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最大的爱好是存钱，家底也很殷实。

很多同事“近水楼台先得月”，纷纷把自己的小姨子、小姑子之类的介绍给王老五。

王老五跑火啊，有时候一天就要赶三四个场子相亲。

他随身携带着小笔记本，详细记录相亲的日程安排、女孩子的特点及自己的感觉等等。

没想到年过30却如此跑火，王老五简直是目不暇接，找对象的眼光和标准也蹭蹭蹭往上窜：

20岁出头的，他不乐意：这么小，要我当成姑奶奶哄着，太累！再说不是一个年代的人，容易有代沟；

年龄跟他不相上下的，他犯嘀咕：我王老五守身如玉到现在，是因为修铁路东飘西荡，她这么大了还没嫁出去，肯定是有问题；

过于漂亮的，他不放心，怕结婚后对方让自己染绿；

长相平庸的，他不甘心，嫌对方拿不出手；

精明干练的，他不敢要，担心自己hold不住；

温顺乖巧的吧，他也不想要，生怕下一代也成“绵羊”。

相亲相了二三十名各种风格的女子，王老五没有一个满意的。

其中有位芳龄25、名叫小翠的女孩子，对王老五特别着迷，整天粘着他。

这女子很像假小子，做事情风风火火，有时候有点冒冒失失，讲话也像是打机关枪，语速快、声音尖，让王老五很是苦恼：“我还是喜欢文静、秀气一点儿的！”

他跟我诉苦，说这女孩子颧骨高：“女子颧骨高，杀夫不用刀！”他心里有点发憷。

我给他支招，他依计行事，在小翠面前使劲扮坏，抽烟、耍酒疯、爆粗口、打麻将等等。时不时打个赤膊，在身上搓出个泥丸，胡子不要刮。

没想到适得其反，小翠激动得眼放绿光：这才是真正的男人，好man，小翠喜欢！

王老五差点没晕过去。最后通过小翠的家人反复劝说，小翠才含泪离去。

走时撂下话来：“老五，错过了我，你会后悔的！”

渐渐地，地球人都知道王老五找老婆的标准高、要求严，纷纷知难而退，王老五就清净了很多。

02

王老五也遇到过有缘人。

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存钱。每到月底开工资，就把钱分成3份：一份是自己的生活费，一份是寄给老娘的，还有一份存到邮政储蓄所里。

王老五每个月都去邮政储蓄所里存钱、汇款，引起了储蓄所白领王丹的注意。

刚开始，王老五每次出现，王丹边给他办手续边偷偷瞄他，越瞄越喜欢：高高大大，还这么会过日子，正是王丹喜欢的款式。

后来，王丹就跟他聊两句。再后来，两个人开始约会，感情快速升温。

王老五开心极了，王丹给他织了件毛衣、送他条腰带啥的，就拿回来臭显摆：“瞧瞧，这么容易就有女朋友了，还是人家倒追。这叫什么？这就叫魅力。男人有魅力、娶妻不费力！”

王老五的甜蜜蜜，在初次跟丈母娘打交道后，迅速土崩瓦解。

王丹的老妈，钱串子一枚，把钱看得比命还金贵。买菜时为了块儿八毛的，能跟菜贩子没完没了地掰扯。

有一次，她把人家的大白菜剥得只剩下核心区了，卖菜的老大爷不乐意，让她整颗买走，她直接举报了：“有个老头子，强买强卖，你们赶紧派人来查！”

毛女婿初次登门，老太太开门见山：“小王啊，听说你每个月都给你妈妈汇钱，真好！”

王老五憨笑：“应该的，孝敬老人嘛！”

老太太挖坑成功：“那以后啊，咱就是一家人了，你也得管我叫妈，你的钱也要分给我一份！”

王老五当时就蒙圈了：孝敬老人没问题，可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啊！

后来，我劝王老五：“你先答应下来，结了婚再说嘛！”

老太太也不是善茬儿，摸准了王老五开工资、存钱汇款的时间，大清早儿往储蓄所一坐，把王老五逮个正着。

老太太故意提高嗓门儿：“这是我女婿，刚开工资就给我送钱来了。好女婿！”

没等王老五反应过来，老太太继续挖坑：“你说你们储蓄所里的小伙子们，都比不上我这女婿。肥水流外人田了！”

王老五抹不开面子，当场把已经分成3份的工资重新分成4份，给了老太太一份。

王老五吃不消这老太太的做派，忍痛跟王丹掰了。

他后来才发现：王丹也是高颧骨。只不过当时他掉进了蜜罐子，没发现而已。

王老五给自己宽心：“女子颧骨高，杀夫不用刀。还好跟她掰了！”

03

几年后，王老五已经是“奔四”的人了。

这期间，我给他介绍过几个女孩子，他却说比朋友们前几年介绍的差太远，他决不能把自己廉价处理掉。

后来，他老娘从襄樊赶来靠前指挥、督促儿子找老婆。还跟单位的同事说：“谁给我儿子介绍成功，我包一个3000块的大红包犒劳他！”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王老五又掀起了新一轮的相亲潮，但无果而终，老太太只好抱憾而归。

临走前，老太太给儿子下了最后通谍：3年内必须成家，否则就别回襄樊！

3年后，王老五打电话过来：哥哥要结婚了，过来喝喜酒呗。

“跟谁结婚啊？”我问。

“你小子认识的，储蓄所那个，王丹。挑来拣去还是觉得她最好！”

我隐约听说王丹后来跟一个同事结婚了，怎么又来跟王老五结婚呢？是不是王老五把人家给拆散了？

“没有的事，哥哥可不是那种人。他男人没福气，前两年出车祸走了，你明白了吧？王丹人挺好的，又拖着个崽，怪可怜的。但是我不

嫌弃，爱情第一。再说了，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他有个崽，我省得自己忙乎了!”

“你不怕她颧骨高，杀夫不用刀啊？”

“怕什么？女人颧骨高，福气全来到。你小子还号称识文断字，咋这么迷信呢？！”

王老五的婚礼，我参加了，送了份厚礼。

王丹好像比原先更白净、更好看了，可能是化了淡妆的缘故，整张脸看上去很柔和，颧骨并不显得高。

变化最大的是王丹的老娘。还是快人快语，但没有了原先的尖酸、犀利。

老太太牵着王丹6岁的儿子上台，也不用话筒，直接声震全场：“老五和我闺女结婚后，一分钱不用给我，我有退休金。小两口要是用钱，我给，我老太太的家底子厚实着呢！”

全场掌声、欢呼声不断。

王老五掉眼泪了，抱起王丹的儿子：“这是我王老五的儿子！”

这次，全场掌声、欢呼声持续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