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圣夜游龙门
酒至半酣，李白忽然拍案而起："如此良夜，岂可困坐酒肆？杜兄可愿与我同游龙门？"
"此时？"杜甫看了看窗外渐暗的天色。
"正是此时！月下观石窟，别有风味。"李白已提起酒葫芦，大步向楼下走去。
杜甫略一犹豫，随即跟上。他付了酒钱——李白似乎全然忘了这回事——两人沿着洛水向南行去。
初夏的夜风带着暖意，吹散了酒气。李白边走边饮，不时吟诵诗句。杜甫默默跟随，心中既兴奋又忐忑。能与李白同游，是他做梦都想不到的事。
"杜兄可曾到过龙门？"李白忽然问道。
"去过两次，都是白日里。"
"那便不知夜游之妙了。"李白神秘地笑笑，"月光下的佛像，恍若真身降临，令人顿生敬畏。"
两人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来到龙门山下。伊水在月光下泛着银光，两岸的石窟像无数双眼睛，静静地注视着来人。
"看那边！"李白指向西山最大的卢舍那大佛。月光斜照在佛面上，慈悲的笑容仿佛活了过来。
杜甫不由得屏住呼吸。他从未见过如此景象——庄严的佛像沐浴在清冷月华中，既神圣又亲近。
"我每次来此，都想写首诗，却总觉得词不达意。"李白难得地叹了口气，"佛教讲空，诗歌讲实，如何能用实写空？"
杜甫沉思片刻，道："或许不必直写佛像，而写观佛之感。"
李白眼睛一亮："妙！杜兄高见。"他举起酒葫芦痛饮一口，"不如我们以'月'为题，各赋一诗如何？"
杜甫心跳加速。与李白比诗？这简直是...他深吸一口气："恭敬不如从命。"
李白大笑，走到河边一块平坦的巨石上坐下，取出随身携带的笔墨纸砚——他虽放浪形骸，却随时准备写诗。杜甫也跟过去，在石上铺开自己随身携带的纸。
月光如水，伊水如练。两位诗人静默片刻，几乎同时提笔。
李白一挥而就，笔走龙蛇；杜甫则时而疾书，时而停顿，反复推敲。
约莫半个时辰后，李白率先掷笔："成了！"他将诗稿递给杜甫。
杜甫接过，就着月光细读：
《把酒问月》
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
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
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
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杜甫读罢，心中震撼不已。这诗豪迈飘逸，将亘古不变的明月与短暂的人生相对照，既有仙气又不失人间情怀。他由衷赞叹："太白兄此诗，当流传千古！"
李白笑着摇头："诗不过一时兴至之作。杜兄的呢？"
杜甫有些羞涩地递上自己的诗稿：
《望月抒怀》
伊水东流去，龙门夜气清。
佛光凝月色，山影入河声。
世事浮云变，生涯孤烛明。
何当共幽赏，相对话平生。
李白仔细读了两遍，抬头时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杜兄此诗，沉郁顿挫，字字千钧。看似平淡，实则内含波澜。好诗！"
杜甫没想到能得到李白如此评价，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我们风格迥异，却各有千秋。"李白站起身，对着河水大声道，"我是天马行空，你是脚踏实地；我写心中所想，你写眼中所见；我追求超凡脱俗，你关注人间疾苦。妙哉！妙哉！"杜甫也站起来，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从未想过，自己与李白能有如此共鸣。
"杜兄，"李白忽然转身，认真地看着他，"我明日便要离开洛阳，继续我的漫游。但今日与你相识，实乃幸事。他日有缘，再共饮如何？"
杜甫心中一阵失落，但很快释然。李白本就是天上谪仙，岂会久居一处？他郑重地拱手："能与太白兄相识，是杜甫之幸。他日重逢，定当再续诗酒之缘。"
李白大笑，解下腰间佩剑递给杜甫："此剑随我多年，今日赠予杜兄，以表知音之情。"
杜甫大惊："这如何使得？"
"宝剑赠英雄，诗剑赠知音。"李白坚持道，"我行走天下，靠的是手中笔，腰间剑不过装饰罢了。杜兄收下吧。"
杜甫推辞不过，只得双手接过。剑鞘古朴，剑柄上缠着已经磨损的丝绳，显然确是李白随身之物。
"多谢太白兄厚赠。"杜甫深深一揖。
"不必多礼。"李白拍拍他的肩膀，"天色已晚，我们回城吧。"
两人沿着来路返回，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杜甫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得遇知音的喜悦，又有即将分别的惆怅，更有对未来的迷茫。
回到洛阳城时，东方已现鱼肚白。李白在城门口停下脚步："杜兄，我们就此别过。"
杜甫有些不舍："太白兄要去往何处？"
"天地为家，四海为客。"李白洒脱一笑，"或许会去齐州访道，或许会下江南赏景，随缘而已。"
杜甫点点头："愿太白兄一路顺风。"
"杜兄也保重。"李白拱手，"记住，诗不在多，在真；人不在达，在诚。以杜兄之才，终有大成之日。"
说完，这位诗仙转身离去，白衣飘飘，很快消失在晨雾中。
杜甫站在原地，久久未动。他低头看看手中的剑，又摸摸怀中两首诗稿，忽然觉得昨夜的经历恍如一梦。
但剑是真的，诗是真的，那份知音之情也是真的。
他抬头望向渐亮的天际，轻声吟道："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新的诗句在心中酝酿。杜甫知道，他与李白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