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秀死了,前几天在医院死了。”姐姐回家后一脸倦容的说道。
其实论起辈分来,我是夏老太的干孙女,不知道当时为什么我们两家会成为干亲家,或许是指腹为婚失策,或许是两个老太太昔日很要好,但近些年来我们两家已没有走动,这次从姐姐口中得知去世的消息也实属震惊。
红旗村的夏老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是寡妇,有个虽然去世,但是因为在世时是校长而给她带来很多福利的大儿子,剩下的一儿一女也都体面孝顺。大家都说她早年虽然苦,但晚年却苦尽甘来,子孙绕膝。在我的印象里,她头发黑白参差,却往后梳的一丝不苟,嘴巴永远嘟着,像是在熔着什么东西,一笑,两颗门牙便孤零零的挂在那里,眼珠虽因老而浑浊,但却不服输的在那深陷的眼窝的滴溜溜的打转,像极了泉眼的漩涡。
她是一个精明的老人。她无法不精明,一个人带着三个儿女,在那个年代度过的尤为艰辛,那时候她一个人抚养三个儿女,粮食不够吃,工分又少,她便在挣工分之余去开拓村里“漏掉”的荒地,种的也不是粮食,只是些蔬菜,在赶集时换一些钱。别人都知道这个事情,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逢着她偷摸运菜时,便打趣说“夏老太,偷公家的东西”,这是夏老太就会挺起本是躬着的腰板,恶声恶气的说“胡说,这是我娘家的!”那一副护食的样子,常引得村名民哈哈大笑。
夏老太年轻时也是一个标致的姑娘,守寡后,虽比不上从前,却也是风韵犹存。村民们不忍看她一个人那么艰苦,有着合适的人便想着介绍给她,也好帮衬帮衬她的日子。可那些人不是被夏老太拒之门外,就是被夏老太追着打,到后来,村里的人也恁恁不平,认为她不是好人心,再后来,夏老太的恶妇形象就人尽皆知了。
夏老太真正的出头之日还要数她的大儿子考上大学。那一日,夏老太红光满面,俨然一种太上皇的气势,逢人也不急着炫耀,而是端笑着看她们来“祝贺”自己,即使在这样的日子,她也丝毫不慌乱,对着别人的祝贺,只客套几句“哪里哪里,那是他爸保佑。”只是在村长代政府送钱时,眼睛亮了几下,但也很快恢复常态。
儿子考上大学,虽是好事,可那几年,却也是夏老太最为艰辛的日子。不服输的夏老太当然不会让儿子觉得低人一等。从此,家里的大部分钱便拿去支持儿子读大学,没有额外收入的家庭只好节衣缩食,可她也心疼剩下的儿女,不忍他们吃苦。可日子总得过去,那几年,夏老太显而易见的衰老下去。
人生总是这样,祸福相依。在几年的节衣缩食后,大儿子不负众望,成为了一名教师。在那个年代,教师无疑是一个铁饭碗。人人都说夏老太的苦日子到头了。的确,在儿子当上老师并一路扶摇直上成为小学校长的那段日子里,夏老太的确过得很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