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

      儿时记忆似乎是从四岁那年开始的,记忆中的家很大,房屋内居然铺着油漆过的地板,有一个超大的火炉,让整个家暖暖的,父亲偶尔会心血来潮的将牛肉切成薄片,贴在火炉壁上,顿时烤牛肉的香气浓郁四溢,铺满整个房间,我们姊妹四人吞咽着口水,守在火炉旁等待着享用烤熟的牛肉,那时的我优越感爆棚,很快乐,很满足……

      我们的家在青藏高原与黄土高原交界处的一个小镇上,父亲当时是一名文工团学员,母亲是一名牧区民办教师,后来我才知道,我记忆里所谓的大房子其实是歌舞团排练室,那个超大的火炉是单位锅炉,因为父亲还未转正,没有分房资格,我们只好被临时安排在那里住宿。母亲的学校很远,要二十几里路才能到,因为没有交通工具,只能步行,所以每周只能来一次,对我们来说,每周六是我们最期待的日子,除了可以与母亲团聚外,其实当时最让我们开心的是母亲从牧区带回家的牛肉和牛奶,因为那时没有冰箱,父亲会将牛肉切块后用调料腌制煮熟,做成便于储存的酱牛肉,在以后的日子里慢慢享用。

      家,并不富裕,父亲和母亲微薄的收入,加上我们四个年龄相差悬殊不大的孩子,到了月底就捉襟见肘了,但是我们很快乐,因为父母乐观、积极,总是想尽办法让我们在生活上过的不比别家孩子差,在思想上也能像他们一样乐观,快乐。所以幼时的我们每天在家属院内穿着打着补丁的衣裤与小伙伴们追逐玩耍时,内心无比快乐……

      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父亲转正分到了房子,母亲也从民办教师转为正式教师,并调到镇里一所小学教学,父母找了工匠用砖瓦在房子周围砌了一所小院,我们有了自己的天地,勤快的母亲在院子里种了一些可以适应当地气候环境成长的蔬菜,在蔬菜园上面搭建了一个小阁楼,用来养鸡,鸡粪可以用来做菜园的肥料,父亲老是调侃的说:“咱家鸡的级别比我们强,我们住平房,它们却住楼房”。每天早上我都要去鸡棚里看看,会不会有鸡蛋,但每次都被勤快的母亲抢了先。因为四个孩子里就数我体质差,又是最小,所以吃炒鸡蛋这样的美好的事情,只有我能享受了,我从来不曾几口就将它全数吞下去,而是在院子里来回度着步,一手拿着小碗,一手拿着小勺,小口小口的送入嘴中,还不时的对着哥哥姐姐们炫耀,气的他们对着我瞪眼睛,二姐气不过会对母亲说:“妈妈,你看妹妹讨厌不讨厌?”母亲则用嗔爱的眼光瞪我一眼,将我拉至房间里,然后对哥哥姐姐们说:“娟身体不好,你们跟她治什么气,别急,等我们再养几只鸡,让鸡多下蛋,我们都可以吃到炒鸡蛋了,天天吃”。现在想来,这种独一份的爱是一直伴随着我成长的,其实父母从不偏薄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但我们每个孩子都有着这样一个独一份的记忆……

      生活如父母所期盼的那样不断改变着,六岁那年,母亲跟父亲商量:“镇长办了一家幼儿园,孩子们都没有上过,娟还有一年才能入学,我想让孩子去上”,父亲也赞成,于是我成为了我们当地第一批上幼儿园的小孩,也成了家里唯一上过幼儿园的孩子,大家都对幼儿园很好奇,在我的入园学习的时候,都会受到很多家长和孩子们的围观,那段时光美好又短暂,从下午五点父亲将我接回家我就开始期待第二天早晨,回到家都会将学到的儿歌唱给家人和邻居们听,将学到的知识讲给伙伴们听。记得有一次,下了一夜的大雪,第二天,我依然早早的穿好衣服等着父亲送我去幼儿园,父亲扫完雪走进屋,身上寒气逼人,对我说:“今天雪太大了,我们就不去幼儿园了,在家里待一天怎么样?”听完之后我就开始嚎啕大哭起来,我说我就要去,父亲说:“你这孩子,你都不知道雪有多厚”,我说“你不送我,我就自己去!”父亲思考了一下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那好吧,戴上围巾口罩,我们走”。走出门之后我才知道,雪的厚度已经到父亲膝盖处了,我只能由父亲抱着一步步往前挪动,听着父亲气喘吁吁的呼吸声和跨出每一步的艰辛,我突然有点不忍和自责,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脑袋里想的更多的是今天要参加的医生治病的游戏,我逼迫自己不去听父亲的喘息声,不去看父亲的每一个脚步,逼迫自己想着游戏中的每一个快乐时刻。那晚,当父亲将一片止疼膏药贴在腿上的时候,我迅速的钻进了被窝里,不敢看。

      高原上的冬季似乎特别长,房屋上,草地上,都是积雪,还有房檐上在阳光照射下不断滴水的冰柱子,这些都是我们玩乐的源泉,尤其是家属院里的水房门口,俨然已经成为一个天然溜冰场,孩子们拿着家里的簸箕,凳子等只要可以做为溜冰工具的家什滑上滑下,忙的不亦乐乎,有人跌倒了,引来小伙伴们的起哄与嘲笑,在嘲笑声中尴尬的揉揉摔疼的部位,然后继续进入到下一轮游戏中……

      过往时光就这样时不时的像电影片段一样出现在脑海中,虽然已成为回不去的曾经,但每每回想,带给我的都是满满的爱和温暖,一如高原上冬日的暖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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