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家在鄂西南恩施市新塘。 作为60后小时候的我们,最爱过年,最盼过年,过年时有好吃的,可以穿新衣服和穿新鞋等等,想着盼着过年的好日子,真是望眼欲穿。那是七十年代的岁月,计划经济年代物质匮乏,缺吃少穿,只有在过年的时候,大人们的态度一改往日的严厉变得和蔼可亲,小孩们的欲望也容易满足。真是难忘的好时光!
一进入腊月,大人们开始忙碌起来,杀年猪、做豆皮、生豆芽、磨豆腐、打魔芋豆腐,打糯米粑粑等。
打粑粑是最有趣的了,周家窝坑(小地名)父亲辈亲兄弟有四弟兄,四家人联合起来一起商量打粑粑,从早上打到晚上一整天,轮流将四家人的粑粑打完,我们小孩子们是欢呼雀跃,跑进跑出,撒着欢儿,大人们也都是洋溢幸福的笑脸。打粑粑是一个体力兼技术活儿,将糯米沾米混合用一个大甑子蒸熟,主妇用一个大水瓢舀满端到舂米的碓窝里,两个壮男人双手拿粑粑棍,先是温柔的在碓窝里揉来揉去,将其搅均匀,然后,就是正式打粑粑了,两个男人口里”嗨嗨”的喊着号子,用力将粑粑棍高高抽起,又重重砸下,你来我往,直到沾米糯米均匀细碎,男人们双手将其捧上撒满米面的大桌子上,像和面一样,在桌面上滚来滚去,然后捏成像汤圆一样的圆坨坨,发到每一个人手里,就手工做粑粑了,先压扁,两只手旋转捏,一会儿一个圆圆的糯米粑粑就做成了。我们小孩子也在旁边看着,有时候大人也会给一个圆坨坨让我们自己做粑粑,因技术不行,做的粑粑很丑,大人们就会开心的哄堂大笑,然后说,你做的粑粑最丑你自己在煤炭火上烧的吃,打粑粑的一天真是无比开心的一天。
腊月二十九晚上是准备过年的高潮,因为第二天是除夕,一些准备就集中在二十九了。这个晚上,各家各户烧肉是重头戏,我父亲和母亲商量,烧哪些肉,一般会烧一个猪头,一个猪腿,一个坐墩(猪屁股),两块格子肉,烧肉的工作都是父亲来做,肉块重,在煤炭火上翻来翻去的烧,是体力活,烧猪耳朵又是技术活,将火钳烧的通红,然后在猪耳朵里烙,油烟子直冒,满屋子是猪肉香,烧好了的肉就泡在一口盛着水的大锅里,泡一晚上,第二天,母亲会将其洗净用来做过年饭。
除夕的年夜饭,主要是母亲做,母亲在灶屋里忙,现在想起来是一件很辛苦的工作,母亲却是乐在其中,一顿丰盛的年夜饭在其精心的操持下,端上了桌子。
吃年夜饭前有一些前奏:一是盛一碗饭,夹上几块菜,斟一杯白酒,父亲念念有词,叫着已故的亲人,我家乡称为叫饭,实际就是祭祖,叫上已故亲人一起团年;二是放鞭炮,叫饭毕,父亲会喊着我的名字说:放鞭炮!于是我将早已准备好的鞭炮既害怕又兴奋的点燃,”啪啪啪啪……”鞭炮在腊月三十里的傍晚欢快地炸起来,和着千家万户的幸福笑声……
大年三十这一天,父亲也未闲着。一是打阳尘,用竹子扎的一个像大扫帚的东西,打扫屋里的阳尘,我们大一点的孩子也帮着做卫生;二是写春联贴春联,父亲是老师,写春联是高手,翻着一个记着春联的笔记本,裁红纸,拿毛笔调墨汁等,一副副春联就摆的满屋,然后搭梯子,熬浆糊,将春联分别贴到大门、香火、耳门、堂屋等位置,整个房屋熠熠生辉,突显过春节氛围了。
吃完年夜饭,大人们已是醉意满满,小孩子们将欢天喜地迎来又一个高潮,送亮活动。大人们准备了一个个小鞭炮估计二三十响的,拿出烧纸,用十元(最大面额只有10元)人民币在烧纸上印,分成若干份,准备小煤油灯或蜡烛若干,向埋着祖宗至亲坟地走去,小孩子们屁颠屁颠亦步亦趋,大孩子高调大嗓门喊到:我们一起唱歌啊!于是,起一个头,唱起来了,唱的都是革命歌曲,如大海航行靠舵手、我们是工农子弟兵、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山村的除夕夜热热闹闹的,鞭炮声、歌声、欢笑声,在山里无拘无束飘荡。每到一坟地,烧纸钱、放鞭炮、点亮煤油灯或蜡烛,一湾坟地顿时既亮堂又热闹,家家户户送亮,祖宗们同后人一起迎新年。送亮完毕,一干人等打道回府,孩童们嫩稚的革命歌声再次响起来。
送亮后,小孩子们也回到家里,听大人们唠嗑,多是家长里短、回顾过去、展望来年等,殷实人家会给小孩子们发红包,五角钱或一元钱不等,守岁也开始了,大人小孩哈欠连天熬夜守岁,等到零点时,鞭炮声又起,这时新春已经来临,家家户户再一次振作起来,拜年声、互祝新年大发等此起彼伏。
猪年即将来临,守岁又将开始。现在玩的东西多,打游戏、玩手机、看电视,已经是信息化时代,小时候的年味已经渐行渐远。发红包也是现代化了,微信、支付宝都可发红包。今晚大家要睁大眼睛,红包不容错过哟。
至此新春佳节之际,恭祝大家新春快乐,幸福安康,猪年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