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点左右会下雨呢。
多肉君告诉我,我又转述给了我的舍友,多肉君对于天气总是很敏感,因此舍友对我作出的预报总是深信不疑。
三点左右,天果然从明亮的色调转向了昏暗,几声闷闷的雷鸣之后,雨点果真如从云层哪里脱落了一样噼里啪啦地往地面摔落。
这雨下得毫无征兆,教室里那些没有带伞的人开始哼哼唧唧地骚动着,舍友摸了摸抽屉里夹在书包一侧的伞,确信自己等会并不会被雨困在这阴暗潮湿的旧建筑物里之后松了一口气,然后用手肘捅了捅坐在旁边的我。
“嘿”她说,“你怎么总是知道什么时候要变天呀?”
“是多肉君告诉我的”我豪无隐瞒。
但是显然她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得了吧,说得好像你有特异功能一样”,揶揄我之后,看我没有任反驳的意思,她也就不再跟我搭话,毕竟,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什么的对她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只是,实在想不明白,能和多肉君对话在她眼里竟然是一件奇异的事一般,可见这家伙在过去的日子里并没有太过于认真阅读。
苦沙弥的猫日日夜夜观察着人类,中田君也能和猫君们交流,甚至石头君也未曾因为是人类而对其保持缄默,我又何尝不能和一株具有旺盛生命的植物讲上话?
真是愚蠢至极!
说起来,从流浪诗人手中接过多肉君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了,应该说,一开始还是舍友帮我去领的多肉君,因为那个时候我正在千里之外的小岛为了不让即将麻木地人生荒废掉而拼死学习着,多亏了舍友的倾心照顾,炎热的酷暑里多肉君坚持了下来,活到了与我见面的时刻。
据说,养植物的人,要常常和植物对话,植物才能长得更加美好,于是每天回到充满阳光的阳台,我都要和多肉君聊上好一段时间。多肉君虽然长得并不丰满,但是知道的事情却很多,比如天要下雨风要发疯各种各样关于自然变化的事,贝多芬《大公三重奏》到海德引人发骚的小黄歌,多肉君酷爱谈诗,可惜作为俗人的我一看到诗歌就要脑袋发痛,这事多肉君难免连连哀叹它狠心的流浪诗人前主人竟然忍心把高贵的它转接到一个视野狭隘的人手中。
你爷爷总是要死掉的。
多肉君以极度哀伤的口吻跟我说,因为这话出自从不妄言的多肉君之口,我没有半点怀疑,这是个事实,是人,哦不,只要是能以某种形态享有生命的事物,总有一天还是要以死亡为代价把一切原原本本地还回去的。
但是我还是因为这样的事情不能自已地痛苦起来,眼泪跟毫无征兆要下的大雨一样,噼里啪啦地往外掉落,虽然这样做对多肉君来说是不礼貌的事情,但是我还是不能张开口完整地回应与我对话的多肉君,连一句对不起都讲不出来。
喂!你这个没用的家伙,读了那么多书还不知道生与死的道理吗?
多肉君忍不住呵斥没用的我,而我还是呜呜咽咽的哭泣着,讲不出任何话。
真是没用!那就哭吧哭吧,正好把眼泪攒起来浇灌到我的土壤里,我还没有尝过眼泪的味道呢!以前那个只会打扮头脑却一片空白的女人还用洗衣服的水给我浇灌过,磷可不是个好东西,又苦又涩的,虽然我只是一颗多肉植物,但也不想过于肥胖,毕竟美好的体态还是必须的啊。
喂!你怎么还在哭!真是没用!诗人可是从来没有哭过呢!虽然总是一副病态的模样,可是还没有为什人尽皆知的大道理掉过眼泪,你真是太差劲了!
都过了那么久了,可我还是哭泣着,眼泪流个不停,就好像真的要从眼睛排除身体所有的水份,或者是太久没有哭泣了,遇见了及其悲伤的事情,就把那些错过的流泪的机会全部一次性使用了,这样下去可是要伤害身体的,总觉得累得不行,我又流着泪,向絮絮叨叨的多肉君抱歉地鞠了一躬,回到床上躺下哭着睡去了。
结果梦里还是一直在哭,整个梦全是咸咸的水汽,随着我的哭泣,越来越浓厚,最后我被包裹在大片大片的泪水之中,感觉到流出的眼泪轻柔地融合在了梦中。
深夜里,我朦胧中,听到了流星划过天际发出铃铛一般的声音,夹着叮铃的声响,还有来自阳台某处浅浅的叹息。
第二天起来,舍友看到了我肿胀的双眼吓了一跳。
“你昨天哭了?我怎么没有听到”
“我哭得很厉害,但是不是在这个空间里哭的”我揉揉眼睛回答,虽然很失礼,但是因为水份还残留着,揉眼睛的时候还是当着舍友的面揉出了吧唧吧唧的声音。
“哎呀,你怎么还在说胡话”舍友相当不想相信我的话,“看来是梦里哭的吧,也是有人会在做梦的时候哭个不停把眼睛哭肿的”。
“也许吧,是有些难过的事”我默然。
“难过的话也是可以跟我说的嘛,我不是还一直在这边的吗”舍友上前拍拍我的肩膀以示关心,然而那一份关心似乎还不足以让我心动,毕竟在我眼里,她一直还只是个脑袋空空的女人。
倒不是说人不好,只是一直聊不到彼此想要深究的话题上去,这样对我来说可是很累的呢。
我到阳台洗漱,外面的墙壁稍微湿了,看来昨晚可是下了一场不太小的雨,多肉君身上也还挂着雨下过的证据,把颜色洗得更加透亮了啊。
真是可爱的植物,若是多肉君真的能如所想那样,应该也是说起话来头头是道的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