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轰隆隆,咔嚓——雨水鼓足了劲,从电闪雷鸣中钻出来。很快所有暴露在空气中的空隙都被雨水填满了。原本空着的路面凹坑,原本寂寞的路灯,在雨水的滋润下变得神采奕奕。
街边铺子有不少人家因为疫情关了门,新的租客还没接上,整条街亮着灯光的人家并不多。于是街边尺把宽的屋檐下允许没伞的行人驻脚,看雨,看路灯,看疾驰而过的车子,把水溅起来再混进雨幕中。
从一个自由的街客到孤独的躲雨人只需要一场春雨。
我和先生对视一下,其实谁也没看谁的眼睛,多年以来的默契让我们对彼此的动作十分熟稔。“向孩子求救吧!”
雷声、闪电,电话声,电话那边,十四岁的少女找到雨披和伞,准备出门了。
现在是晚上八九点钟,正常时间她已经做完老师布置的功课,正在做我给她要求的阅读训练和英语。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这个从未单独走夜路的女孩,我从来不允许她一个人走夜路。
从家里走到我们躲雨所在的地方大约有两公里,其间要经过一条小路,小路上人很少,再穿过没有红绿灯的马路,之后是一条漂亮的樱花小道。樱花小道上没什么人,我们刚经过那里,在小道尽头突然转向一截暗暗的小路,只有走过那段小路后才能豁然开朗走到人流较多的大马路上。
雨还在下,雷没有停,闪电还会出现。
锁门了吗,打雷的时候不能看手机,不能接电话,这个经常南辕北辙的孩子。。。。
雷声还是很响,先生看了一下天又看了一下我,叹了口气,又打了一次电话。没有接。我扭过头不敢再想了。
一分钟不到的样子,先生的电话响了。挂下电话,他说了句,早出门了。
屋檐下躲雨的其他人不见了,雨的劲头消退了一些。我们于是也打算从呆着的地方撤退。
守候在她必经的路边屋檐下,先生干脆站在最靠近马路的地方,任凭雨水打在身上。直到那个白色的小身影出现。
“你这孩子,咋没戴口罩!”她爸爸故意责怪她一句。她笑了笑,一缕刘海贴在脸上。一只手递过来一把伞,笑嘻嘻,像个大人一样站在那里。
雨还在下,樱花小道上变得十分开阔,雨水中有股河面上的水汽味道。
“妈妈,刚才是什么味道啊?” 我们刚路过一个下水道口。
“妈妈,你看那株樱花最漂亮。哈哈,原来妈妈也看见了她!”
“妈妈,你别说了,我怎么感觉你不是在表扬我,而是另一个意思呢。”
“妈妈,你又摘花了,咦,下过雨就是好看。”
她父亲撑着一把伞独自走在前面,我们俩走在后面。路边的樱花如白雪一束束悬挂在夜空中,雨不再从空无幽暗的夜空中出现,而是在白色的樱花和仿佛蓝色的夜空中撒下来,仿佛樱花的花蕊落到地面一般。一路走来,一路樱花护送,这是一张许多年后我们三人的美好回忆,也是三月雨夜的意外馈赠。这个雨夜像是为我们下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