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锦批《名人传》(九)

1、米开朗琪罗在政治方面的思想,素来亦是同样的犹豫不决,他的一生、他的艺术老是受这种精神状态的磨难。他永远不能使他个人的情操和他所受的梅迪契的恩德相妥协。而且这个强项的天才在行动上一向是胆怯的;他不敢冒险和人世的权威者在政治的与宗教的立场上斗争。他的书信即显出他老是为了自己与为了家族在担忧,怕会干犯什么,万一他对于任何专制的行为说出了什么冒昧的批评,一五一二年九月书信中说及他批评梅迪契的联盟者、帝国军队劫掠普拉托事件。他立刻加以否认。他时时刻刻写信给他的家族,嘱咐他们留神,一遇警变马上要逃:“要像疫疠盛行的时代那样,在最先逃的一群中逃……生命较财产更值价……安分守已,不要树立敌人,除了上帝以外不要相信任何人,并且对于无论何人不要说好也不要说坏,因为事情的结局是不可知的;只顾经营你的事业……什么事也不要参加。”P106

锦批:他的犹豫不决,他的不拒绝,一半是由于他的天才,还有一半是他的不敢,不能拒绝。一个不懂得拒绝的人将永远生活在痛苦中,他将永远活不出自我。是不是可以这样说,由于从小就开始的缺乏安全感,使他成了一个忍耐、顺从的人,在自己与他人的纠缠中,永远会使自己妥协、退缩。

2、他虽然一直有和恐怖战斗,但他从不能征服它。P107

锦批:人一生都在和自己的某个致命的弱点、缺陷作斗争,而至死都不会取得胜利。这种纷争和结局便构成了这个人一生的宿命。比如我,我永远都在和胆怯作战(包括读一段课文而要再现某个人物的台词时),而永无取胜的可能,除非某一天我为了某个神圣的目标而引爆自己。2020.1.13

3、因此,罗马被西班牙王查理-昆特攻陷一五二七年五月六日与梅迪契宗室被逐一五二七年五月十七日梅迪契宗室中的伊波利特与亚历山大被逐的消息传到翡冷翠,激醒了当地人民的国家意识与共和观念以至揭竿起义的时候,米开朗琪罗便是翡冷翠革命党的前锋之一。即是那个平时叫他的家族避免政治如避免疫疠一般的人,兴奋狂热到什么也不怕的程度。他便留在那革命与疫疠的中心区翡冷翠。他的兄弟博纳罗托染疫而亡,死在他的臂抱中。一五二八年十月,他参加守城会议。一五二九年五月十日,他被任为防守工程的督造者。四月六日他被任(任期一年)为翡冷翠卫戍总督。六月,他到比萨、阿雷佐、里窝那等处视察城堡。七、八两月中,他被派到费拉雷地方去考察那著名的防御,并和防御工程专家、当地的大公讨论一切。P108

锦批:依上页来看,最胆怯的人,既是在生活中,因生活小事而胆怯,但在大事上却说不定是最勇猛的人。返者,道之动也。而在生活中最大胆的人,说不定遇到大事、危险时,却是最胆小的人。

4、一个伟大的人物的可哀的弱点,逼得他卑怯地在物质的暴力前面低首,为的要使他的艺术梦得以保全。他的所以把他的暮年整个地献在为使徒彼得建造一座超人的纪念物上面实非无故:因他和彼得一样,曾多少次听到鸡鸣而痛哭。P112

锦批:我要取笑他,还是我要为他哭泣?我想,他是英雄,因为他有更伟大而神圣的使命,而他坚信自己拥有承担这一点的天才。

5、他保护他,不使他受瓦洛里和一般乞求艺术品的富丐们的纠缠,因为他们老是要求米开朗琪罗替他们做新的工作。他和他说:“人家向你要求一张画时,你应当把你的笔系在脚下,在地上划四条痕迹,说:‘画完成了。’”P114

锦批:“富丐”,只有中文才会有这样的词,只有傅雷才会译出这样巧妙的词。我常常给学生举这个例子,用来说明两个意思,一是汉语的美,二是对一个译者的要求是多么高,他不但要通晓两国语言,两国文化,还得要有多么高的文化和艺术修养,对一个高明的译者的要求,便得这名译者本身也得是一个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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