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学六年最后的暑假中,我们的小胖阿木学会了人生中两个重要的技能——游泳和骑车。虽然由于从那时之后一直到今天都没有再次下过水的原因,前者是否还存在于阿木心中很难说,但后者一定随着一段难忘的岁月而铭刻在阿木的脑回路里了。
在经历了最初几年的摸索后,小镇终于迎来了新世纪第一个十年中的快速发展期,新的事物,新的观念甚是新的生活方式都在不知不觉中产生,这对于那些辛苦讨生活的人来说是个新的挑战,而对于那些将熟未熟的小大人们来说则是新的诱惑。不过在看似老成实则幼稚阿木眼里只有小升初一件事而已,况且小升初对他而言也并不意味着什么,初一不过是“七年级”的别称而已,不过既然换了新环境,那么很多旧东西很自然地不退被舍弃了,背包换成了单肩包,里面装上新的文具,骑上新买的自行车,甚至还换了新发型,除了体重依然“稳定”之外,阿木就好像是换上了新的皮囊,带着脱胎换骨的错觉阿木就这样光荣地成为了小镇上那座百年老校最后一届初中新生中的一员。
这些新生中有高的有矮的,有强壮的有瘦弱的,有老实巴交的也有狡狭诡诘的,他们有的已显老成,有的还是一副稚嫩的脸庞,但无论如何有一点是差不多的,那就是他们多多少少都处于生理成熟速度快于心理成熟速度的阶段。身体的快速变化使得男女有别进一步体现出来,男女生之间的关系开始变得前所未有的紧张,仅管在私下里不乏有和谐相处的个别案例,但在校规铁则面前,在老师的火眼金睛之下,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东西。而在这人为的“性别隔离”之后,是与日俱增、暴燥不安的荷尔蒙,它总要有途径渲泄,于是有人选择用拳头,有人选择用烟酒,在他们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成为了班级的“毒瘤”,也是在这一时期阿木第一次目睹师生间大打出手,第一次看到年轻女教师在课堂上落泪——这是阿木学生生涯所纪历过的最混乱的课堂。当然恶魔的附近总是会有天使的存在,这些天使阿木称之为天才,他们或是能无视干扰心无旁骛地学习,或是能无师自通,总之是些高分怪物。于是两极分化日异严重,成绩和品德开始直接挂钩,学校眼看成了非黑即白之地。说到这里,其实阿木还是有点小骄傲的,因为他总是能挤进“白”的那一方。那时每逢比较大的统一测验,老师们总会根据成绩高低来安排考场、座位,而阿木总是和那些他眼中的天才们分在一起,仅座次靠后,但久而久之也成为一个伪学霸,后来甚至还和天才们一起被老师开过小灶,当然这是后话了。其实关于成绩和品德的问题,阿木是清楚的,因为这一时期他的好友斌仔就是个最好的反例。
在阿木看来,斌仔虽然成绩不好,但绝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问题少年,反而是个乐于助人,懂得分享的理想伙伴,而彬仔本人也是朋友不少,其中甚至不乏位次靠前的天才,这些人得意聚集起来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他们有共同爱好——游戏或是动漫。在那个传统游戏机房街机厅逐渐衰落的时代,电脑游戏和日本动画已悄悄地进入了年轻人的视野,然而对于当时的大多数家庭来说“网络”一词还太抽象,那些追逐时代潮流的年轻人们只能依靠贩卖盗版的影像厅和乌烟瘴气的网吧来获取资源,不知有多少像阿斌这样的未成年学生只是为了看一集动画或是玩一盘游戏,绞尽脑汁地和家长、老师斗智斗勇。对于这些阿木是无法想象的,因为他从来都不用为游戏苦恼,因为这时的阿木家已经成为少数几个拥有个人电脑并且能拨号上网的家庭之一了。这个得天独厚的优势自然吸引了不少“志同道合”的人,每到周末,阿木家里总是会有三两个小客人,阿斌自然是常客,久而久之这里似乎变成了“游戏文化交流中心”,时不时还会有掌机爱好者前来,上演CS与Pokemon同场竞技的奇观。在游戏面前,没有学霸也没有学渣,三好学生和问题男孩也能成为好友。如今回想起来,这段时光除了用“快乐”二字外,阿木真是想不出别的词汇来形容,只是这种快乐也很快一去不复返了。“中考”这两次第一次摆上阿木的心头,大概已经是初三的时候了,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就像是到了一个新的关卡,颠覆了之前所有的玩法。在之前的两年里,“游戏同好会”的成员们用事实证明成绩和游戏之间不存在直接关系,学霸们依旧是砍瓜切菜般地拿下高分,阿木任然倔强地赖在第一梯队,而斌仔还是那个学渣中的战斗机。尽管如此,大家还是在一些压力或是强制力下不约而同地减少或停止了游戏活动。在这段没有游戏的日子里,最难受的大概就是阿木和斌仔这两个“核心人物”了,这是阿木自己在多年之后无意中回想往事时意识到的,这里所谓的难受不单单是指繁重的学业、家庭的压力等等普遍存在的东西,而是指由于由于对自身的认识不足而产生地的不自觉的迷茫和无助,这和他们所处的特殊“地位”有关。
升学压力在前,成绩的重要性从“绝大多数”变成了“一切”,年级主任恨不得每节课前都一排排地清点能够升学的人数和能上重点的人,没次清点的结果其实都差不多,因为对于很多人而言,结局已经注定了,尖子们做最后的冲刺不过是为了能有更多的选择,而“不良”们早已开始为脱离义务教育的苦海而狂欢了,只有那些即可四舍又能五入的人最尴尬,阿木和斌仔都面临着要四舍还是要五入的困境。处于中下水平的斌仔虽然一直在入取线外,但一直都是“后补”中最有希望转正的人之一,或许他也曾经有过要奋起逆袭的壮志,然而安于现状的惰性和长期身为“学渣”的不自信永远不知疲倦地拖着他那试图前行的双腿,在毫无起色的成绩面前无人了解他内心的挣扎。而处于中上位置的阿木则活在另一番天地中。
说实话,阿木对即将到来的升学考试是有恐惧,尽管以阿木的正常水平来看过线应该是不成问题的,然而理智的判断并不能消除恐惧感,因为他隐隐地觉察到自己是无法接受失败的结果的,所以当年级主任将保送生申请单发下来时,他果断填上了母校的名字,这本应是保底的选择成为了阿木逃避中考的救命稻草,而且他相信他有资格拿到这一保送名额。然而事与愿违,年纪组长拦下了申请单,他表达了对阿木更高的期望,并介绍阿木进入几个老师悄悄组织起来的课后辅导班。之后的日子,是三年里阿木所经历过得最累最混乱的日子,秘密辅导班加重了阿木的学习压力,在一班学霸天才中看似谈笑风生的阿木实则是半点东西也没听懂,而辅导班本身也是命途多舛,多次被人举报,在相关单位的明令禁止下是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地点也如狡兔三窟般没个定,这般绕来绕去终于是让阿木再也找不到北了。
关于这段往事最后的记忆,阿木永远也不会忘记一句有口无心的话——原来你也没比我好多少呀。是啊,当阿木用2B铅笔讲母校的名字涂黑时,他再也没有底气去反驳这句话了,至于这句话的始作俑者是谁阿木早已忘记,留下的只有若隐若现的痛与那一晚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