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糙米与白米

【东条英机的一次被怼】 古代日本长期以糙米为主食。糙米就是稻谷只经过一次脱壳工序、去掉稻壳的米,由于颜色呈棕黄色,因此也被称为“玄米”,英文叫brown rice。糙米在碾去颖壳之后仍然保存了一些皮层组织(也就是俗称的“糠”),其中包括糊粉层和胚芽等,所以煮饭所需的时间比较长,而且吃起来口感不如经过精加工的白米。但糙米的矿物质、维生素和纤维素等营养成分却比白米高出很多。一般糙米精碾成白米的出米率是5/6。

二战当中,一般日本平民的主食是芋头和南瓜,每月配给一点糙米,要倒在空瓶子里,用棒子一点一点捣成白米来吃。当时的宣传是鼓励老百姓吃糙米,说是营养价值高,但实际上是为了省掉舂米这道工序,减少碾米造成的损失。但是在日本政府积极推广吃糙米时,陆军主计少将川岛四郎(原陆军粮秣本厂职员,1942年因军粮研究而获得农学博士学位,当时任第七航空技术研究所所长)却在《主妇之友》杂志上发表文章,宣传吃糙米未必合算。当时的首相兼陆军大臣东条英机怒气冲冲地下令把川岛叫来,准备予以训斥。

第二天川岛来到陆军省,走进陆军大臣办公室后,东条英机两眼瞪着少将,指着桌上妇女杂志的那篇文章说:“这是你写的吧?”川岛回答说:“是的。”于是东条捶着桌子大喝一声:“乱弹琴!我号召国民不要再吃白米,改吃糙米。为此前几天还在国会发表过演说。报纸也报道了。你明明知道这些可为什么还要写文章反对呢?你要驳倒我的主张吗?真是可恶之极!我是内阁总理大臣,同时兼任陆军大臣。陆军大臣为国家提倡的事情,你作为军人表示反对,就是破坏军纪!就是违抗命令!”

东条怒发冲冠,说个不停,川岛则一言不发,等东条住嘴后才慢吞吞地说道:“我想说明一下,这篇文章是讨论吃糙米的坏处和好处。这一期杂志先登吃糙米的坏处,下期再登吃糙米的好处。你光看到这期的文章就批评,叫我说什么好呢?”东条听完川岛的话后接着说:“那怎么行?为什么不先写吃糙米的好处呢?你先写坏处,就会给人一种先入为主的观念,使国民认为吃糙米就是不好。”

川岛说:“我川岛是爱吃糙米的。糠这个字,就是米字加上健康的康字组成的。糙米里有丰富的蛋白质和维生素B、脂肪、无机物。糙米去掉糠就是白米。碾成白米后有些营养品就会丧失,这一点我很清楚。”东条接过他的话说:“我提倡吃糙米就是因为这种营养理论。如果吃糙米,就可以百分之百地入肚。如果把糙米碾成白米,就要扔掉百分之四的糠。就是说国民只能吃到百分之九十六的粮食。我们一定要打赢这场战争,为什么要白白扔掉有营养的糠,去吃白米呢?我们不能那样奢侈。”

川岛反驳说:“大臣阁下,你说的不对。糠可以给马吃。马是活的武器,马吃了糠也可以发挥大作用。吃糙米难消化,只能吸收87%。如果碾成白米,就可以吸收98%。从这些情况来看,吃糙米显然是不合算的。”东条说:“吃的时候可以多咀嚼一下嘛。”川岛说:“鼓励吃糙米的人总是说多咀嚼咀嚼,可是这样一来吃饭的时间就会增加三四倍。当前国家处于总动员和危急存亡的关头,重要的是抓紧时间劳动,在和平环境下才能慢慢吃饭。”

见东条沉默不语,川岛继续说下去:“一般人都说,豆子要洗,芋头要洗,但唯有稻米不叫洗,而叫磨。在古时候,把糙米泡在水里,等糠泡软了再搓,搓掉糠,剩下白米。如今天主张吃糙米的人说的那样,不去掉一点糠,那么煮饭时对米就不会那么爱惜。而且煮糙米饭比煮白米饭多费一倍半的时间,因此,在燃料不足的情况下,这样做显然是不利的。”

东条英机紧闭着嘴,一言不发,听着听着不由得点头表示赞同。川岛又接着说:“如果让士兵带头吃糙米,那么用现在士兵携带的饭盒是做不熟饭的,而且在煮饭过程中还要再次添水,放在火边焖。由于糙米易膨胀、以及夏天腐蚀等原因,饭盒子损坏得快。在今天缺铝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更换饭盒。况且煮饭的时间要增加一倍半,这样一来,在野战中进行追击时行动就会迟缓,敌人就会跑掉。”

川岛讲得条条是道,东条英机无法反驳,最后终于说:“我明白了……但你也不要再写文章说吃糙米的坏处了。反正妇女们也不会听我的话,而会相信你们专家说的。”最后东条消了气,川岛也没有受到任何处分。但是川岛走出东条的办公室后,在陆军省工作的中级军官们却大声训斥他:“在局势如此严重的时刻,竟然发表文章说什么吃白米方便。现在要紧的是大量生产必需品。经理部的人对战争局势的发展真是太不关心了!”这班从陆军大学毕业的优秀人才,竟然根本不了解自然科学在战争中的作用,盲目坚持“作战至上”的思想,正是这种思想导致了日本的战败。

顺便说一句,日本战败后,川岛四郎从旧日本陆军退役,朝鲜战争爆发后,受美军的邀请去帮助研制适合韩国军队饮食习惯的携带口粮,直到1986年才以91岁高龄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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