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多少年以前,
人们来到这个世界,
给山与河取了名字,
让日与月认了东西;
种田的伏在田野里,
骑马的跨在马背上,
劈柴的坐在柴堆中,
挑水的行在山川间;
而那时候的孩子们,
每当抬头看见,
太阳打着呵欠,
从绵延山脉间,
弓着身子溜走,
便欢喜地伸手,
一把抓住落日,
扯出暮霭晚霞,
与梦——
弦月从云后溜出,
将揣在怀里的光,
揉碎成星星点点,
和山坡上的石头,
唱一宿秋霜冬雪,
春华夏草。
不知道多少年以后,
世界被火光照亮了,
孩子们从梦中惊醒,
重新认识这片土地——
刺刀划过江河平原,
刻下侵略者的名字,
车轮碾过麦子水稻,
和那世世代代相依为命的,
耕牛犁耙;
唯有张开双臂燃烧爆裂的,
炮火硝烟,
如炊烟般娉婷袅袅地摇曳,
恍若往昔,
却再也无法将孩子们引回,
家的方向。
不知道多少尘与雪,
纷纷落在,
山川,江河,平原,
又被轻轻拂起,
像凝结的露水被蛛网弹开,
像横斜的光影被树叶打碎,
像烈日的气息被瀑布冲散,
露出断壁残垣,血污之衣,
在太阳下把往事徐徐说起——
跟孩子们说,
那时候的田野如何抱着死去的父亲母亲,
那时候的老马如何扬起不甘的灰土沙砾,
那时候的柴火如何抓着断斧无声地哭泣,
那时候的木桶如何装满河流沉重的叹息,
那时候的残阳,
又是如何攥紧了拳头向倒下的山脊告别。
正说着,弦月从云后溜出,
将揣在怀里的光揉碎成星,
像是燃起火把,点亮街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