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来读《现代日本史》看到伊藤博文被刺杀那节,忽然意识像伊藤那样在明治时期举足轻重的人物也会在1910年在哈尔滨被安重根刺杀于市,「因抢救无效死亡」。历史的书写多是后知后觉的,像伊藤那样的人,从在那本书上出现,即可知他生于某年月日,而死于某年某月某地了,这是历史当事人所意识不到的。在伊藤之后,他的同志们加紧吞并了朝鲜,两年后明治天皇也死了,接着是大正年间的「帝国主义民主」,昭和时代的战争与战后时代,有些事情伊藤是可以预料到的,有的则完全不晓得了,身后事,谁人知之。
前日上科举制度史想到,若是我穿越过去我能做什么,似乎我也考不上科举,经义策论写不好,诗词歌赋俱不通,也只能像现在一样泯然众人。可是,我想到穿越回去似乎会感到一阵空虚,在唐朝时知道会有安史之乱,会有黄巢蜂起,以至灭亡,而后有其后各朝代,我那几十年的生命不过是历史长河之一粟。可是我如果回去的话,若不死则过几年可能也就忘记了千年后的事情,而专注于当代,这样想来还是活在当下好,未来不可知,犹可期待。
历史中的人物、事件那时也是那个时代的人物和事,如同明日之时,今日也将成为过去。毛曾有诗言「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回到历史现场那肯定是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了,然而「俱往矣」,连那位惜叹的诗人也俱往矣了,躺在天安门广场旁边的纪念堂,他能预料到身后名留给后人评说。当后人评说之时,说的却不一定是那个人,或许只是那人的某一个侧面。我们曾经嘲笑盲人摸象,可是历史的书写有时也想说盲人摸象,史料的不具与不确,加之书写者的主观想法,总会有所塑造。曾经活生生的一个人他会变成很多个符号,变成一种意象,抓住他某个侧面,或写入政治史,或写入思想史,军事史和个人传记等等。
我们能进入过去人的思想世界吗,换句话说眼前人的思想世界我们也不一定能够理解,遑论与我们隔着时代鸿沟的过去人。历史学家总是通过一定的史料,去书写去描述他认为或是那个人就是那样的人。司马迁笔下的项羽和真实的项羽可能是很不同的,我们是通过司马迁的笔了解到的此人物。这个道理古人很早就懂的,「孔子作《春秋》而乱臣贼子惧」,抛开一字寓褒贬的春秋笔法,可以想见后人多是通过书写的历史资料而了解当时的人的,所以有「青史留名」的说法和做法。古往今来,留名者寥寥,雁过无声者多,于个人是这样的,于国者大概也是这样的。「欲灭其国,先灭其史」,当年日本对中国的侵略何尝不是鼓吹满蒙回藏着非中国论同时,但是却对此产生「有如国土」的感觉呢?若国史不存,如同历史上的众多未记载的平民百姓就像「不曾有过」一样。一个人的记忆是可以塑造的,一群人的记忆也是可以通过教育或是宣传其他手段塑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