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看到大树的回复。
他说,他差不多20分钟到家。而我已醒了太久,再也扛不住。
过了半小时,他问我睡了吗?我其实没睡着,整夜都在辗转反侧,无论如何都不舒服。但实在不想回复,也不想把不舒服的情绪传递他。
就这么糊里糊涂地睡了。
我看到了一条熟悉的楼梯。
是姥姥家的楼道。
不,其实并不是。
姥姥家是绿楼的2号门,而我所在的是3号门。
这是杨彬哥哥家的门洞。
一楼不知是谁家装修,楼道乱七八糟,有个老奶奶脸上刻满皱纹,笑着对我说,上楼吧。
我心中有些犹豫,一时踌躇不定,还是拖着灌了铅的上了楼。
我们知道,正常住宅建筑的层高是相同的(跃层除外)。可这栋楼很奇怪,随着楼层增高,层高也在逐步增加,特别是通向顶楼的4-5层的楼梯格外漫长,楼梯扶手不知何时消失不见,而层高,几乎是两层半楼层高度。
紧接着楼的顶端,一排玻璃呈扁长形状。
走到5楼,一端是一扇铁门,门牌是竖着的木板,用隶书刻着“水瓶座”三个字。
门的对面理应是对称的一扇门,就像小时候的邻居。
然而,只是光秃秃的水泥墙。
我推开铁门,门上只有一个小小的门栓。
类似下图。
我似乎悬浮在空中,看着进门的自己轻轻插上门,环视四周,都是老物件。
一间房,没有厨房,厕所能功能性区域,甚至连床都没有。四处是破旧的老物件,一地凌乱。
这房间很奇怪,按理说应该是南北通透,可房间却四面墙,只有朝北那面墙的顶端有三扇窗,这三扇窗的高度与楼梯间的窗户齐平。所以,即使站在房间的凳子上,也看不到窗外的风景。
大概是这样。
我站在一片废墟之中,逐渐感到胸部的压迫。似乎一阵清晰而沉重的脚步,正在一步步靠近我。
门上没有猫眼,但我的耳朵似乎可穿墙。
镜头投向一双黑色马丁矮靴,应该是现在那人的身后,正好看到他的脚后跟。我想抬起镜头,可像千斤顶一样沉重,只能跟随脚的踪迹。
噹,噹,噹…
每走一步,都无比沉闷,惊起一片浮尘。
悬浮在房间中的我,渐渐感到不适,我感到即将到来的是一个黑影。
视角切换到现在屋子里的我。光线渐暗,似乎一片云遮挡了最右面的窗。抬头,是一只巨大的黑色的眼睛。
那眼半闭,眼皮是淤青色,瞳孔是浓重的墨色,几乎没有眼白。
我好害怕,赶忙用伸出右手遮眼,只见巨目中的墨色像黑雾一样弥漫出来,我挥手来回挥舞,却似乎抓破了眼睛,墨色渲染了玻璃,墙壁,到处是墨色的连贯的手印(像是擦黑板留下的痕迹),弥漫着浓厚的black art色彩(诡秘,妖术)。
我悬浮在空中,似乎已经窒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阵苍老的、格格的笑声,是那个老太婆!
她那阴哑的气息,和生锈的喉间发出一声黏连的声音,像是用尖锐的匕首,划过磨砂黑版,缓慢地,缓慢地,令人毛骨悚然。
“呵呵,下来吧,下来吧…”
站在房子里的我,已经濒临崩溃。她抬头望着悬浮在空中的我,严重充满了绝望。
而悬浮在空中的我,隐约感受到逐步逼近的黑影,那是怨灵。
一步,一步,它站在铁门前,只差轻轻拽掉宛如摆设的门栓。
只有一个办法。
我不知从哪里来了力量,疯狂的向地面砸彩色的气球,那气球中充满液体,红色,黄色,绿色,黑色,一瞬间,房间变成五彩斑斓的海洋。
我咬着牙,忍着泪水,扔下了最后的白色气球,随即丢下了一个打火机。
瞬间,脚下变成一片火海。
我听间怨灵声嘶力竭的怒吼与挣扎,而我的身体,平静地化为一缕青烟。
黑影穿过铁门,融入了铁门对面的墙壁。
一切恢复平静,天空依然明亮,而四面墙,依然是如初的水泥色。
噹,噹,噹,又一阵沉重的脚步。
沮丧,绝望。
我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掉色的黄polo衫,洗得发白牛仔裤,一脸邋遢的络腮胡茬,头发纠结在一起,像是几天没有洗澡了。他的眼神混沌无神,像是失魂人。他在门前默默发呆,又转身望着铁门对面的无声墙,沉思许久后转身推开门,锁上了门栓。
“下来吧,下来吧,呵呵…呵呵…”
男人惊慌失措,四处打量,原地打转,终于他转晕了跌坐在地上。
他抽下自己的皮带,狠下心打了一个结。
光线黯淡下来,巨目又出现在窗子中。
男人吓坏了,拼命挡住眼睛,而他的动作似乎戳烂了巨目,比黑色更加浓厚的雾气瞬间淹没了整个房间,直至湮没了他的灵魂。
我又看到了那团黑雾,它似乎很开心,从铁门前转身,融入了对面那面墙。当它进入墙的一瞬间,所有混乱戛然而止。
一切恢复平静,天空依然明亮,而四面墙,依然是如初的水泥色。
噹噹,噹噹,这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蹒跚。
我听到了急促而阴哑的喘气声,像是破烂风箱穿出的声音。
老太婆。
她好不容易爬到贴门口,轻轻推门而入,拴上门栓。
她望着满地凌乱,不知如何是好,而此时,光线黯淡下来。
我已经看到两个人的死亡,此时胃里翻江倒海,甚是恶心。
而此时,还未见那只黑色巨目,便听到了一声野猫的嘶叫。
我是怕猫的,而且极其怕猫。
而大树酷爱猫,我尝试着让自己不再害怕,去接受、喜欢它。可我听到野猫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嗷呜”,还是好害怕。
野猫的声音越来越近,像锋利的爪子疯狂抓着我的心,眼看着一条条血道子却无能为力。
就在此时,我醒了。
我紧紧抓住被子,蜷缩在被窝中,不争气地啜泣。
窗外的野猫声是真实的,我真的好怕好怕。
在这个阶段,我多需要有人陪伴,可一个人都没有。整层楼,只有我一个人,楼上,楼下,房间左右,空空如也。
而每一夜,我都如此度过,几近4年。
1361天,我不知是如何度过的,可能是无数个黑夜一夜夜数过来的。
而未来,还要多远,我无从知晓。
此时,凌晨4:58分。
天是黑的,野猫还在嚎叫,我忽然感到一阵反胃,干呕却呕不出来。
至于那个老太太,我不知道她是谁,她的结局如何,我也不想知道。
屋顶怨灵的故事,是咒怨,是轮回,而我希望,它终止于我的记忆。
希望今夜,我能得到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