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早安，奈布。”

“早安。”

雨后的清晨，空气里不再有平日浮动的灰尘，门口花架上的盆栽花卉与绿植滴着水，园丁小姐一大早就做起了她的花店生意——艾玛直起身向眼前的伙伴打了声招呼，便又低下头去挑拣花篮中新鲜的非洲菊。

“真难得见你回来一趟，奈布，下午有空跟我们几个一起喝趟茶吗？”艾玛将鬓发顺到耳后，把几支稻穗插到花架上，又低头瞥了一眼:“喔！你这弯刀看上去可真是危险，看样子你还有事要做。”

“是的，今天回来也只是因为接了委托，”他抱歉地挥挥手，“抱歉，改天吧。”

“那你等等。”艾玛拍了拍手赶忙跑进店里，她从店内橱窗里展示的几朵鲜花中挑了一支，又蹦跳着跑回奈布面前。

“花语什么的就别管它，难得碰到你，我养得最好的就是这么几朵玫瑰了，祝你的委托顺利完成！”

“谢谢。”奈布点头接过花束，皮刺已经被削减干净，他捏着玫瑰悬在身前，另一只手拖着不大的行李箱离开了花店。

穿过两条街区点着墙壁上贴的门牌，他找到了正站在住处门口张望的神父阿德里安。

“早安，神父先生。”他微鞠一躬，面前的老人显得有些兴奋。

“早安，我的孩子，噢——你还带了束花给我。”

“是的。祝您旅途愉快。”

“不，是祝我们旅途愉快。”他凑过去拍奈布的肩膀，年轻的佣兵对他报以微笑。

委托的内容是做个保镖，保护这位神父先生在即将开始持续三日的豪华游轮派对上的个人安全。说实话，不管是突然接到上级通知说这位神父再一次指明要他进行这项工作，还是前面那么多次最终无事发生的奇怪委托，又或者是这位神父总给他一种把他当成自家孩子的感觉，都令人匪夷所思。“这没准就是个老神棍！”兵团里对他花高额但每次委托都指名奈布而不满的队友常常这样说。

当然，身为被委托人以及被给予特殊关照的对象，哪怕是一个陌生人，奈布都认为不能这样恶意揣度一位老神父，但阿德里安的言行确实让人摸不着头脑，以至现在他自己也是一头雾水，搞不明白这么一场重要的名流派对为何要请他这样一个年仅十九岁完全不入流的雇佣兵作为神父的私人保镖。

“...这花别在你的刀上应该会比较好看。”等车的时候，神父又突然发话。

“是吗？”

“我敢打赌是这样，光看这刀的形状我就觉得漂亮，可惜你不愿意把它拔出来给我看看。”

“我们的这把刀，一般都不会拔出来，大概可以算是某种传统。”奈布仔细思考，觉得这样回答或许更能让他放弃这个无用的想法。

“好吧，好吧，真希望有一天能亲眼看到你拔出它的样子。”神父摊了摊手，不再说话。

我可不希望有那么一天——奈布只好在心里悄悄抱怨老神父这有些任性的言语。

说到这里，奈布想起阿德里安的奇怪之处还不止这些。第一次见的时候，他只是让奈布帮忙抓一个“也许盯上了他的性命、一直潜伏在暗处”的歹徒，这件事为什么不找警察他不知道，后来人也没有抓到，回到军营里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个老神父的风评并不太好，先前三番五次也都是这样的委托。

“谁知道那个什么歹徒是不是他臆想出来的鬼怪呢，与其花这么多傻钱来找我们当他的看门狗，不如进神经病院看看自己脑子有没有什么问题！”奈布回到军队宿舍因为没有抓到神父想要找到的人而感到失落时，上铺的队友嗤笑着嘲讽了这位听上去确实有些疯癫的老头。

“别这么说。”那之后他也只是皱眉朝着上面的床板蹬了一脚，对于之后的传来的抱怨充耳不闻，也不再说话。

再后来，阿德里安就开始频繁指名奈布去帮他的忙。有时是去挑拣教堂的器具，有时是帮忙找一些失物，尽是些不需要特地找雇佣兵也能做得好的事情，上级能答应这样的委托多半也只是因为自己并不算非常优秀的雇佣兵，平日里缺他一个也没事，就干脆丢出去“蒙骗”这位神父的巨款了。

当然，并不算非常优秀只是奈布·萨贝达对于自己的评价，他在军营里的各项能力水平都不容小觑——这也是他被指名这么多次也没有人敢对他指手画脚的原因。

不过阿德里安绝不是什么疯癫老头，奈布是明白的。或许是他想象的什么东西占据了他自己的脑海，又或者是恐怖作品看得多了，才会经常描述些什么诸如开膛手杰克、将笑面缝到自己脸上的小丑、长着许多手脚的表演者蜘蛛等等渗人的鬼怪，又或者是富有东方色彩的杀人舞女，这些形象在奈布的记忆里不算清晰，但也不至于忘却。说实话，这种听上去就是空想的东西仔细想想还挺刺激，听他描述人类如何被这样的怪物吓得四散奔逃至少要比他日常的那些委托刺激得多。

不过让人头疼的是阿德里安不时还会将这些东西带到现实当中，比如说之前的歹徒委托，他总是试图说明要取他性命的歹徒是真的存在。

“他们要从我这里拿走某样东西，他们，就是他们，那群怪物——”

还有这次的游轮派对，奈布清楚的记得昨晚与他道别时，老神父花白的头发在夜风里飘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些微的无奈。

“孩子，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这次的聚会，”他静静地开口，“可能无事发生。”

这样的话有些新奇，事实上每次委托都无事发生。

“但是，可能会对你产生非常大的影响，这是我身为上帝信徒而得到的指引。但是...”他顿了顿，继续开口，还是那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语，却带上了几分令人信服的魔力。

他说：“但是如果不请你来，我一定会被他们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