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气喘吁吁地风从北边匆匆赶来,像运动场上逐梦的少年,极速奔驰,捞起街边无数酣睡的枯叶,化作漫天飞蝶;又像无数看不见的纤夫,筋疲慢行,拉着黑压压的乌云浩浩荡荡地从天际压来。
一会儿,便打起雷来,像是立刻就要下雨了。
“陈大哥!你是好人,你就帮人帮到底,就再借我点钱吧!”中年男子着一身黑色运动服,头发一根一根整齐地排列,一方国字脸透露着羞愧模样,正面向公交大巴背后不断作揖。
“杜松兄弟啊!不是哥不帮你,是哥…哥手头确实也不宽裕,再说这钱也不能再借给你了啊!唉!”两鬓斑白的陈军荣深深地叹了口气,从大巴车后走了出来,不想再说什么。
杜松是陈军在一起来市里的路上认识的,因为聊得投机,杜松管他叫了一声大哥,几声大哥之后,杜松才说自己出门走得急,钱包忘在家里了,所以想让他先把车票买了,等回到家立马把钱还给他。
陈军看看杜松真挚的面孔,搓了搓粗糙的大手,本想拒绝,泯了泯干裂发白的嘴唇,愈张愈难,不好意思开口,最后陈军思索挣扎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停下搓动的拇指,从上衣鼓起的口袋里摸索好久,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二十元纸钞,帮他买了车票。
本想为小儿子积点造化,就给出去了这两天的晚饭钱。
哪里知道,现在已经到站了,杜松说他回家还得好远,还想再借着钱。这让常年在农村生活的陈军顿时有了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陈哥,你是好人,等我回去,我一定悉数奉还。”
陈军不予理会,提起行李就要离开,杜松拦住他。“陈大哥,你是不是怕我不还钱给你?”
陈军没有说什么,一副脱身欲走的样子。
“我保证!等我回去我一定两倍还给你!不!三倍!”
陈军心里焦急,担心病床上的小儿子,根本无心在意杜松在说些什么,但此刻想走又无法脱身。陈军只能再次狠狠心,从厚厚的口袋中,抽出一张绿色的五十元纸币,便急忙混入了拥挤的人流。
等杜松刚想起什么,陈军容早已随人群消散在繁华的大街。
乌黑的天沥沥淅淅下起了小雨,几个学生打扮的人挤在报亭读报纸。
“真是的,雷声大,雨点小。”一个声音在报亭边缘发出。
“那不是和你一样啊!做什么事情都是有头没尾。”陈锋戏虐。
“哈哈哈……”
几人说笑打闹的同时 ,陈锋被一篇文章吸引“身患癌症的七岁男孩——急需社会一点爱”。七岁男孩,让陈锋不经意地想起了他同样七岁的弟弟,由于高考临近,学校已经接近半年时间没放过长假了,由于学校距家里比较远,偶尔遇到小假期,他也只能寄宿在学校,等高考完再回家。
已经有半年没见过弟弟,对弟弟的思念,触动了陈锋内心深处的那处柔软,激起了他对这个小男孩的怜悯。“我们给这个孩子捐款吧!”陈锋突然转头对几个同伴说。
“陈锋你傻了吧!你整天不舍得吃不舍得穿,就为了给人家捐款?”
“是啊!报纸上的事情真假难辨,我们还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最重要。再说了,我们高三这么累,有那些闲钱,省下来给你自己买点营养品好好补补脑子。”
“走了走了,雨停了!”
厚厚的乌云在秋风的催促下渐渐变薄变淡,稀稀拉拉的雨也驻了脚步,只是偶尔还有那么一滴反应迟缓的愚钝者。
几个人说笑着并肩走出报亭,只有陈锋一个人走在最后,来回交替的踢踏声没有打断他心中的想法。
陈锋没有回教室,而是径直走进了班主任的办公室,向班主任说明情况,向学校提交申请,并邀请几个好友组成了募捐的小队。
不到晚上,红红绿绿,大大小小的纸钱硬币已经塞满了大大的募捐箱。整理之后,一共四千七百八十三零六毛。不行,仅靠学校五千多师生的捐款还不够,明天刚好周末,有半天假期,到街上募捐去。陈锋看着一桌子的劳动成果,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他打着第二天上街继续募捐的小算盘,收好一沓一沓的爱心。
夜幕驱走了乌云,雨彻底停了。
“爸爸,你终于回来了。”娇娇一边帮进门的爸爸拿拖鞋,一边接过爸爸手中的黑色运动服上衣。
回到家的正是今天在车站借钱的杜松,刚进门就看到一直站在门口的女儿。
“都怪你没提醒我出门带钱包,要不是今天好心大哥,估计你还得好几天见不到我了!”说着,杜松用食指宠爱的在娇娇鼻尖上刮过,表示对她不提醒自己带钱包的惩罚。
娇娇则一把将满脸疲劳的杜松拥到沙发上,端过来一份报纸。“爸,你快看,我的第一篇文章发表了。”
说着,娇娇摊开报纸,指给杜松看。娇娇一直想当一名作家,可每次的投稿不是石沉大海,就是原样退回。
前几天娇娇随朋友出去旅游,途径山下的小村岗,听说了这件事,深受感动,就留下身上仅剩的七十元钱,匆匆地走了。等回到家,整理思绪,写下了这篇“身患癌症的七岁男孩——急需社会一点爱”的文章。
还像以前那样,完成后随手投到了报社,本不做希望,没想到还真的发表了。
杜松一字一句地拜读完女儿的大作,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
“嗯~整体来说呀,写得挺不错的,感情基调和手法运用都挺合适的,不过呀~杜松紧蹙眉头故意拉长了声音,吊女儿的胃口。
“不过呀,没有图片配合,缺乏真实感。呼吁人们爱心捐款的目的,也没有明确写出来,写作目的不明显。”杜松看女儿一副不相信又好奇的样子,笑了笑说道。
“可……”娇娇不服气的还想再解释什么,杜松不给她机会。“记住!不要有任何借口,下次注意!好了,明天是周末,陪我到街上买点东西,累了一天,我要去睡了。”说完杜松便头也不回地上了楼,只剩下娇娇一个人对着老爸的背影挥舞着小拳头。
第一束曙光穿破东方云雾的束缚,降临人间,带来了光明和温暖,地上湿润的泥土清香,沁人心脾。
一大早,陈锋和几名同学早已拉开了架势,打出“爱心义演”的横幅,挂起娇娇的那篇文章,供人观看,其他几人也各司其职,准备义演。
睡眼依然朦胧的娇娇神游太虚,梦游似的跟着老爸走在街上。
原来,杜松在陈大哥走了后,才想起索要陈大哥的联系方式,以方便还给他钱。可那时,陈大哥早已消失在人海。世上还是好人多啊!杜松回到家后,由衷地感叹。
于是他打算把这笔钱以三倍的数目捐给“红十字”会,捐给那些需要的人。
突然,娇娇眼睛一亮,“爸,爸,爸,你快看,是我的文章哎!是义演啊!爸!有人在募捐!我们快去看看!快点嘛!”刚刚还无精打采的娇娇,顿时跟吃了兴奋剂的小鸟上飞下跳的推着杜松走向舞台。
杜松没有去看义演,而是径直走向陈锋。“小伙子,你认识这报纸上的小孩子吗?”杜松一手捏报,一手指着“七岁男孩”说。
“我不认识。”
“那你盲目义演,你怎么知道这不是骗取钱财的?”
“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心存善念,乐于助人。现在你帮助了别人,终有一天别人也会帮助你的!”陈锋慨然地说。
“好!就凭小伙子你这句‘人在做,天在看!今天我这善人是做定了!”说着拿出自己刚从银行取来的三千块钱,娇娇也拿出了身上的二百元钱,投进募捐箱。
高考结束,回到家里的陈锋才知道那个七岁男孩就是自己的弟弟,父母害怕影响陈锋高考,就和家里人一起瞒着他。
等陈锋赶到医院,弟弟手术成功,已无大碍,只需要静静休养就可以了。
陈军告诉陈峰,世上还是好人多,当时临近手术,医药费只凑到了一半,在他全家快要放弃的时候,他的学校帮助筹集了一笔善款,还有很多爱心人士说是看到报纸上的文章过来捐款捐物,这样才解决了燃眉之急。
陈军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里面包裹着整整齐齐的一千元,这是手术后还剩余的一千元钱,虽然自己家庭并不富裕,这一千元或许可以让小儿子再买许多营养品恢复身体,但在陈军看来,能在好心人的帮助下救回性命已是万幸,剩下的钱送给有需要的人,也算是为全家积德。
陈军让陈锋将剩下的一千元钱,捐到“希望工程”,并再三嘱咐陈锋以后要心怀大爱,帮助他人,做个好人。殊不知,学校捐来的那笔钱,就是儿子大爱的体现。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陈锋拿出偷拍的捐款人照片给父亲看时,陈军一眼就认出了捐款三千元的杜松,布满皱纹的老手捧着照片,双眼满是激动,然后笑着笑着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