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余光
1939年12月27日拂晓,朔风正紧,天寒地冻,许多农家还在睡梦之中,突然,一艘日本汽艇载了30多个荷枪实弹的日本鬼子,在夜色之中悄悄地驶进了阳澄湖北岸一个名叫曹家浜的村子里,汽艇靠在一个河湾,南面有一片竹林,场上还有一棵棵桃树。原来,这群来自昆山巴城的日本鬼子得到了密报,新四军后方医院就宿营在这个村子里。鬼子小队长把指挥刀一晃,这群如狼如虎的日本兵立即向村里扑去,一个100多户人家的大村子和新四军后方医院处在极度危险之中,村子在震动,人民群众在行动,一场生与死、血与火的考验开始了。
一棵桃树
第一个遇上日本兵的是一位30多岁的农民大伯,他叫陈福林。一大清早就习惯地起了床,牵了一条大水牛到河边放水,迎面遇上了悄悄上岸的日本兵,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只得硬着头迎了上去。日本鬼子抓住他就问:“新四军在哪里?”陈福林心头不由一惊,心想:他们是冲着新四军来的,自己家里也住着几位同志,但不能把新四军住在村里的情况泄露出去。于是他摇着头说:“不知道!”这时,又走过来两个日本兵,不由分说地把他拉到荒场上,五花大绑绑在一棵桃树上。陈福林抬头一看,日本鬼子在四周布了岗哨,屋顶上架着机枪,几个路口都被封锁了,村里传来了鬼子的吆喝声、女人的尖叫声、孩子的哭叫声、还有砸门声、狗叫声。东方开始发白,群众都被赶到了荒场上,鬼子见陈福林不吭声,就又把他吊起来,用枪柄打,指着抓来的群众问:“这里谁是新四军?”陈福林摇着头说:“没有,他们不是新四军!”日本鬼子把他折磨得奄奄一息,他总是回答“不知道!”鬼子一无收获,就把他丢在一旁,去追问其他群众。
这位坚强的群众受尽折磨,但没有死,硬是被群众救活了,直到1995年才去世。那棵桃树和陈福林老人虽然早已不在了,但这个故事像清泉一样一直在村子里流淌。
一个柴堆
天蒙蒙亮,丈夫陈福林早已起床去放牛水了,妻子蔡阿妹也早早起床忙家务。忽然,她发现村子里声音有异常,狗叫得很紧,隐约还有打门声和哭叫声,正想出门看个究竟,隔壁小全生闯了进来:“婶婶,不好了,福林叔被鬼子抓去了!”蔡阿妹听了,似晴天霹雳,眼前一黑,几乎晕倒。但转念一想,自己家里也住着四个女护士,不能让日本人抓去。她不由分说,就冲进里屋焦急地说:“快!日本鬼子进村了,正在到处抓人!”四个女护士也发现外面有情况,也纷纷起了床,正在打点准备出门隐蔽。蔡阿妹急忙把拉住她们说:“外面到处是鬼子,你们出不去了!”“那怎么办?”四个女护士一时没了注意。蔡阿妹此时已铁了心,镇定自若地说:“你们跟我来!”她们来到屋檐下,见有个稻柴堆,蔡阿妹急忙把柴堆扒开,招呼四个女护士藏在里面,然后在上面盖上稻草。蔡阿妹正想出门的时候,回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原来有个女同志的衣裙露在外面,她急忙把这个女同志的衣裙重新用稻草掩盖好,然后嘱咐道:“千万别出声!”就在这时,三个日本兵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冲了进来,嘴里不停地吼叫:“统统的出去!”他们里里外外地搜了一遍,在稻草堆旁来回走过好几次,没有发现什么,就把蔡阿妹赶到了荒场上。
蔡阿妹看到丈夫被绑在一棵大树上,正想扑上去,但被身旁的几位大嫂拉住了。丈夫从人群中也看到了她,苍白的脸上瞪着一双焦急期待的目光,蔡阿妹知道丈夫在说什么?她就轻轻地摇了摇头,意思是:没出事,很安全。丈夫心里明白,也微微地点了下头,在痛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常人难以察觉的微笑。
一根旱烟管
日本鬼子突然冲进曹浜村,住在陈阿生家的后方医院副指导员严洪斌一时无法脱身。就在最危急时刻,房东陈阿生灵机一动,立刻从房中找出一件老父亲经常穿的破棉袄,纽口都没有了,递给严洪斌说:“快穿上!”然后又找来一根稻草绳,往严洪斌腰间一扎,还随手拿来一顶破帖帽,叫他戴上,然后递上烟袋和一根旱烟管,说:“如果鬼子问你,你就说是捉鱼的。”当时,严洪斌与陈阿生都被鬼子赶到荒场上,一起混在群众之中。
日本兵逐个逐个地追问,还察言观色,稍有慌乱,就被怀疑为新四军抓起来。当鬼子来到严洪斌身边时,把他从人群中拉了出来,鬼子队长厉声喝道:“你的什么的干活?”严洪斌不慌不忙地回答:“我是捉鱼的农民。”鬼子十分怀疑,指着严洪斌身旁的陈阿生问:“他是干什么的?”陈阿生回答:“他是本村捉鱼的渔民。”日本鬼子还是不相信,他们押着被新四军俘虏后在后方医院养伤的日本人高桥,指着严洪斌问高桥,他们都用日语交谈,群众听不懂,都为严洪斌捏了一把汗。交谈以后,日本鬼子才把严洪斌放了。原来高桥受新四军感化,也在设法掩护后方医院的人员,日本兵追问他时,他也随着大家意思说“是捉鱼的”。鬼子这才信以为真。
一只罱泥船
一大早,日本鬼子在村里到处抓人,农民陈金生突然惊醒,心想“不好!”就悄悄地来到弟弟陈金林房窗口,轻轻地拍了两下,低声说:“金林!快起床。”睡眼醒松的金林问:“哥!罱泥还早呢!”陈金生说:“日本鬼子进村了,快,到船上去。”陈金林闻讯后,猛地从被窝里窜了起来,草草地披了件棉衣,就随着哥哥来到船坊里。原来后方医院里有4位伤势较重的新四军战士当夜都睡在船上,如果此时不走,等天大亮以后,就一个也不能脱身。
兄弟俩上船以后,对伤员们说:“你们躺下别动!如岸上有人问,我们回话!”此时,只见兄弟俩一个在船头上撑篙,一个在船稍上下橹,出了船坊以后,就竖起桅杆,挂起布帆,趁着夜色掩护,向湖边驶去。这时惊动了岸上的日本鬼子,开始吆喝起来,有个鬼子还拉开了枪栓,陈金生、陈 金林齐声喊道:“我们是出湖罱河泥的农民!”翻译在岸上叽哩咕噜与鬼子说了一通,才又回到村子里去了。
一堵人墙
后方医院里有个年龄才14岁的小交通员,因为他是上海浦东人,所以大人们都叫他“小浦东”。那天,小浦东躲避不及,也被日本鬼子围在人群之中。日本鬼子在附近屋顶上架了机枪,威胁不交出新四军就统统地“死啦死啦”。
此时,小浦东一点也不害怕,他反而在担心其他同志。看到严洪斌被鬼子抓住,他非常着急,就踮起脚尖向前面张望。他周围有五、六个男人,看到后就把他的脑袋压了下来,悄悄说:“不要太抛头露面,别引起敌人怀疑。”为了保护小浦东,五、六个农民兄弟始终围在他的周围,成了一堵挡住日本鬼子视线的“人墙”,小浦东最终没有被敌人发现。